年節將至,大梁的天氣委實寒涼,領著蘇月匆匆向紫宸宮宣儀殿而去的宇文煥淵不住地搓著手,腳步極快的他心中卻異常煩亂。
想到昨日他好不容易才安撫好醋意濃重的雪靈孌,複又將淩霄連夜打發出錦陵城,他覺得自己委實有些疲憊。
而今兒一早,他便聽說皇兄昨晚被上官映波行刺,盛怒下一連處置了上官映波和莫婉兒兩位嬪妃,這讓他不禁聯想到因為顧沛蕖而怨懟的皇兄心生煩亂,將怨氣散向了本就罪孽深重的那兩人。
上官映波便是月寒盟的尊主無疑,這麼多年宮中枉死的宮女、內侍多半與她有關,實在算不上什麼無辜之人;至於那莫婉兒更是戕害瑋元,如今膽敢對皇帝下藥自然是死罪難逃。
隻是,宇文煥淵此時更為憂心的是皇兄會如何處置顧沛蕖,會不會因為盛怒下失去理智將她一並殺了,想到這他猛地搖搖頭,不敢再想。
每當他想起顧沛蕖時,雪靈孌的那張臉就會跳脫出來,清晰地映在他的眼前。
可是他真的不希望顧沛蕖受到一點點傷害,然而他不經意流露出的關切便被雪靈孌捕捉到了。她因為自己昨日對顧沛蕖的維護而醋意大發,還說了一些聽似莫名其妙卻讓宇文煥淵焦慮局促的話。
雪靈孌言之鑿鑿地問他是不是與顧沛蕖有情,所以才刻意接近她;是不是她與顧沛蕖長得相同,所以他才會愛上她;是不是他一直以來都把她當做顧沛蕖的影子,所以才會原諒她刺殺之舉……
雪靈孌一連串的疑問夾雜著她的淚水讓宇文煥淵直覺焦頭爛額,而今稍稍安撫她能讓她繼續住在敬王府內,仿若是宇文煥淵唯一欣慰的事情。
想著想著,他不禁哀怨地歎了口氣。
蘇月見敬王殿下心境不佳,麵色憔悴:“殿下,您可是有了什麼煩心事了?”
宇文煥淵看著蘇月那雙清澈的眼睛,搖搖頭:“沒有,本王隻是為皇兄憂心罷了!”
蘇月抿嘴一笑:“殿下放心,一會兒到了宣儀殿,微臣會將此事細致的稟呈給太後等人的,一定不冤枉了莫寧訓!”
宇文煥淵點點頭,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忽而抬眼間便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內侍靜靜候在宣儀殿外,他心中一陣猶疑:宮中何時有這麼高大威猛的內侍的?自己怎麼從來沒見過此人!
他走到那內侍身邊站定了腳步,忽而轉過身言語清冷的問:“那個奴才,你在哪宮當差啊?”
花子柒埋得極盡低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聲音低沉地說:“稟告敬王殿下,奴才花小九,在聚霞宮的華音殿當差。”
宇文煥淵審視地打量著這個花小九,疑惑地看著身邊的蘇月。
蘇月會意趕緊應承:“殿下,聚霞宮的華音殿是才人薑懷蕊的宮室,所以這花小九是侍奉薑才人的!”
宇文煥淵一聽薑懷蕊的名字,對眼前的花小九更多了幾分疑慮:“你把頭抬起來!”
花子柒在做江湖淫盜之時曾被官府通緝過,他得以入宮後一直都是低頭頷首的走路,好在官府的通緝令不會張貼在內宮,所以倒也相安無事。
而今敬親王宇文煥淵竟然讓他抬頭,這不禁讓花子柒覺得脊背發麻,他咽了一口唾液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他知道此時若是不抬頭則嫌疑更重了。
他抬起頭,一張清秀的臉龐映在宇文煥淵的眼前。
宇文煥淵處變不驚地笑一笑,一臉的風淡雲輕:“不成想這內侍裏還有生得如此虎背熊腰,相貌俊秀的,本王也算開眼了!”
說罷,他便轉身向宣儀殿而去,蘇月亦將眼波流連在花子柒的臉上、嘴角含笑,倒是對敬王殿下的言語頗為讚同。
她緊了緊手中的捧盤,那上麵呈放著的是莫婉兒的罪證,隻是那金色的蝴蝶在寒風中、日光裏格外的刺眼,讓花子柒有些淩亂,卻甚是安然地放下了他懸了許久的心。
宇文煥淵則緊了緊自己披風,笑意全無,他清冷的麵容劃過一絲決絕,目光中兼有殺氣。
他不成想葉重樓膽子竟然這樣大,竟然把江湖淫賊花子柒安插進了皇宮內院,他要將此事陳稟給皇兄以便早作打算。
他推開宣儀殿的門,隻見一抹素雅脫俗的身影坐在炭籠旁,美得不可方物,猶若謫仙下凡般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