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懿寧的話就如一聲驚雷一般炸在了二人的耳邊,宇文煥朗的眼中更是凝著不可思議的微光,那個眼神有驚詫有不解甚至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怨恨,他走上前去想推開竹門問個究竟,顧沛蕖匆匆回神一把拉住他。
她不知道怎麼安撫茫然無措的宇文煥朗,隻能一個勁兒的衝他搖頭。
稍稍平複了心緒的二人小心地貼近竹門,透過微小的縫隙觀察裏麵人的一舉一動。
隻見惠覺盤腿端坐在禪房的蒲團上,而上官懿寧則甚是氣悶的不停的踱著步,忽而她俯下身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瓷瓶來:“姑母,這是鴆毒散,無色無味可溶於水,一會兒顧沛蕖來了你將此下在她的茶水中,哄她喝下就好!”
惠覺手中撚著佛珠,臉上平靜無一絲錯亂的表情:“懿寧,你要姑母和你說多少次?當年的事情已是木已成舟亦是大勢所趨,非人力可更改。你又何必要將無辜之人統統致死呢?你這是在作孽,你不知麼?”
上官懿寧更加憤恨,她騰的起了身,聲音卻壓得低了些:“什麼木已成舟,非人力不可改?這隻不過是你畏首畏尾的借口罷了!顧沛蕖無辜?那以前死去的人就不無辜麼?”
惠覺似乎被上官懿寧反駁的啞口無言一般,她靜默的低下頭默念的經文,不再言語但亦未答應她的請求。
“昨日聽姑母所言我才知道,原來顧玉章如此心狠手辣!不僅對上官家下了狠手,連自己妻妹,連襟都不放過!我昨天夜裏一直在想,若是顧王妃陳書雪知道是自己的丈夫害死了妹妹陳映雪、妹夫蕭卓群,還有她妹妹的一對兒雙生子的話?你說她會不會恨自己的丈夫呢?”
上官懿寧語調愈發的尖銳,而這字字句句就像針一樣細細密密地紮進了顧沛蕖的心裏!
她不斷地在心中盤問:難道父親真的害死了那麼多的人麼?還有姨娘懷得是雙生子,……雙生子?
而宇文煥朗驚詫的眼神亦遊移在顧沛蕖的身上,因為在他的印象裏顧玉章為人謙和,乃是肱骨重臣!
上官懿寧攏著自己的鬥篷,眼中含淚:“姑母,若是顧沛蕖因是顧玉章的女兒便是無辜之人,那麼即將臨盆的陳映雪帶著雙生子殉情而死又算什麼?她的一雙嬰孩豈不是更無辜?即便不是為我們,為她姨娘的孩子,她也應該填命!”
惠覺猛地睜開眼睛,滴滴淚水順勢而下,她眼眶雖已紅,眼神卻十分淩厲:“夠了,你說夠了沒有!你和你父親一直偏執的在複仇,結果呢?隻能是以命相博罷了!姑母已經失去很多了,不想再失去你,失去我的弟弟!顧沛蕖也好,宇文煥卿也罷,他們都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情,你又何必讓他們去承擔父輩的過錯?”
上官懿寧突然哭中帶笑,聲音鬼魅又哀戚,她緩緩地蹲下身子環抱住自己:“那我呢?表哥宇文煥敬呢?表弟宇文煥朗呢?我們就應該承擔他們的罪惡麼?你與煥朗生生分別,不能相認,愣是讓他充作了徐惠儀的孩子!表哥宇文煥敬是浩軒太子唯一的骨血,卻被顧玉眉害死在芷蘭宮的大火裏!我!本應該是上官樂文府的嫡小姐,卻險些被沒入宮奴!”
她越說越氣憤,連滾帶爬的跑到惠覺的身邊一個勁兒的搖晃著這個‘愚不可及’的姑母:“姑母,你知道我被父親救出後過得是怎樣的日子麼?我冒名頂替、改小了年紀進而以‘上官映波’的秀女身份進宮,在雍王府內小心翼翼曲意逢迎,進了宮更是步步為營小心謀劃!月寒盟壯大的同時,我卻更加的心累。午夜夢回之時,我都是被抄家滅族,母親慘死的夢魘驚醒!你知道我有多痛麼?”
惠覺見懿寧的情緒幾近崩潰,她一把將她攬在懷中小心的安慰著:“懿寧,不說了,不說那些了。姑母知道這些年你過得不容易,姑母亦心疼你,所以放棄那麼仇恨吧!你還年輕,還有自己的人生!”
響徹禪房的嚎啕大哭讓宇文煥朗與顧沛蕖呆滯錯愕,如此情緒之人所言定然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巨大的衝擊讓二人都不願意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聲音。
深感無力的疲憊讓顧沛蕖覺得雙腿都已經有些酸軟,她輕輕地蹲了下來,癱坐在地上,看著手中的相思叩靜靜的出神發呆……
宇文煥朗則有種天塌地陷的感覺,自己怎麼會是這個師太的孩子?這不可能,不可能,他想喊出聲卻又無力嘶喊,像是被某種情緒堵住了喉嚨,隻可嗚咽不可言說。
上官懿寧漸漸恢複平靜,言語卻愈發的寒涼:“姑母,你告訴我,你這麼多的顧慮除了發自內心的慈悲,是不是還因為你還愛著宇文浩辰?即便你當年淪為他見不得光的思若美人,你還愛著他!所以你不忍心傷害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