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會輸?是因為有人預先在天兵體內,注入了魔氣之種,一入戰場,便猛然爆發出來……天兵瞬間入魔,殘殺同伴。敵人就在自己的陣營之中,怎可能不輸?這一仗不論誰來打,也是一個輸字……
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在天兵體內種下魔氣之種?這不可能是魔,魔無這樣的手段心機,亦無這樣的機會……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卻令人不敢相信。
隻可惜,她在明白這件事之後,就已經昏死過去,再也沒有醒來過。一直到進入人間,成了花解語。
後來,承天神將死於此役,出戰的北天界天兵,也幾乎全軍覆沒,瑤姬被罰入人間,旨意令她須曆九世艱難,嚐盡世間八苦,北天帝君在天帝門前長跪不起……於是這樣一來,更是人人皆道北天帝君情深動天,偏瑤姬膽大妄為,將陣仗做了兒戲,負了他這份深情,著實配不上他……天帝欲保全他,想解除這門親事,另賜良緣,北天帝君卻以死堅拒。後來天帝無奈之下,才改罰瑤姬入世一世,不隨防身金甲神,自生自滅,卻破例饒過了夫妻一體的北天帝君。
而中天帝君卻恰在此時,發現了瑤姬靈力的異常。她重傷之下,又失去了護身法寶,當初強練鳳凰神術的種種表征,便俱都顯現出來。又加上人間鳳王即將涅槃,影響到她,更是生機渺茫。中天帝君為救愛女,斟酌之下,終於認了此罰,將瑤姬封入神珠,放入人間。花解語當時所居之“蛋殼”其實便是神珠的影魂。
當然,這件事的諸多後續,是她後來才知道的……也有很多事,她至今不知道……
…………
太巧了,一切實在太巧太巧,巧到像一個陰謀……現在念及北天帝君那種隱約埋著瘋狂的眼神,她仍舊不由得心悸……不敢想,不願想,所以直到如今,仍舊隻是猜測,沒有答案。
其實花解語手握神珠,化入體內,隻有一瞬,在她,卻似乎重曆了一遍當年的悲喜……
忽聽有人道:“語兒!”一邊強拉了她,掩在身後,眼前的衡天神將,終於放棄了身體,神魂乍然騰起,殺氣騰騰……
花解語怔忡了一下,茫然的抬起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同樣的玉樹臨風,烏發如墨,即使背影,仍舊好似芝蘭玉樹般美好……可是,他不是那個烏發綴珠的男子,他不會對她眨眨狐狸眼兒,珍珠交相叩擊,如珠落玉盤,笑的那般妖嬈,娓娓的說一句:“語兒是我的心肝寶貝兒,我隻要活著一天,就守著你一天……”
咦?珍珠?那是他的本命神珠!花解語毫不猶豫的推開晏嫿,走到衡天神將倒臥的法身麵前,輕輕一拍,已經碎為闔粉的珍珠重又在她掌心中聚起,好似握了滿把的流沙……花解語雙手高舉,略略轉身。夙妍的法陣已經將這一片完全封閉起來,魔氣尚不能外泄,何況是一隻失了神誌的玉帶鳳蝶?隻這麼一轉身之際,那蝶兒已經徐徐的向她掌中飛來,它此時不過是一縷殘魂,卻依從本能,追索那氣息,撲入珍珠之中。
比任性,誰怕誰?她本來就是這麼不講理的,他可以忘記她,可是,她絕對不要身邊人這樣死去……對著手中的蝴蝶,她小聲的,一字一句的:“我還沒點頭,你想死,沒這麼容易……”
伸手輕輕一握,那鳳蝶兒的虛影被她合入掌中,與那本命神珠合在一起,漸漸彙成了一枚圓圓的珠子,半透明的色澤,內中卻有一隻極小極小的蝴蝶的影兒,看上去十分瑰麗,正如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她便小心翼翼收入懷中。
衡天神將的神魂就站在幾丈之外,光芒萬丈,她卻全似沒看到一樣,是完全的視若無物。神界中人的神魂,遠比身體要強大,衡天神將竟在人間失去了修煉萬年的身體,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一咬牙便欲出手。晏嫿雙手翻飛結印,擋在前麵,夙妍恐他不敵,亦站在他的身邊。
花解語伸手按住了身前的雪澈,緩緩的抬眼,看著眼前的衡天神將,一對秋水明瞳,靜的便如止水一般,竟無絲毫波瀾。衡天神將有心不理,卻是莫名的膽寒,竟無論如何,不敢上前一步。花解語終於淡淡的道:“你所做之事,已經足夠你死十次,我今日不殺你,隻是念在昔日之情……你且走罷。”
衡天神將咬牙許久,終於還是轉了身,高大之極的神魂之影將消未消,卻忽聽一聲慘呼,竟被一隻無形的手硬生生扼住,然後拎了起來,不住掙紮,卻再無聲息。晏嫿幾人,甚至不遠處的孔雀族人,俱都目不轉晴的看著這神魂在半空痛苦掙紮,到最後,幾乎已經成為了空中的光影流動……那人明明可以一舉手就殺了他,卻一定要他受這麼多的痛苦……
比死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花解語微微偏頭,看著那片斑駁光影……其實,她熟悉這樣的情形。但凡傷到她的人,他都會以這樣嚴酷的方式對待,即使她不介意,他也仍舊不會放過他。人皆道北天帝君溫潤如玉,隻有她知道,他其實是一個異常偏執之人。
花解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道:“北漠,夠了!”
空中光影驟然就是一頓,然後有如風吹殘煙,迅速消失。她向著那片虛空,淡淡的道:“他聽你命令,為你做事,你為何如此待他?”
空中無聲無息,花解語頓了一頓,緩緩的續道:“其實,我知道是為了甚麼,可是為了同樣的理由,你最該懲罰的,是你自己。”
他仍舊不答,花解語也不再說,轉身走到孔雀族人麵前,孔妍和早數次想逃,偏生逃不出夙妍的結界,早已麵如死灰。花解語隨手消了孔雀王及孔雀長老的靈力,用這種最徹底的方式消了他們體內的魔氣,一直到消到孔妍和時,孔妍和終於忍不住道:“我不曾修魔!”
花解語倒是一怔,略掃眼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很好。既然如此,你帶他們回去罷,一切待鳳王回來之後處置。”孔妍和神色慘然,卻終於還是向她施了一禮,將族人及孔雀王收入法器,夙妍開了法陣,放他們離開。
花解語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竟也有些感慨,曾經受盡折磨,曾經傷到體無完膚……曾經以為眼前這些人,俱都是不可戰勝的敵人,卻沒想到,今時今日,她一舉手之間,就可以左右他們合族的命運……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轉回身來,向空中伸出手:“北漠,我要用淨世金輪。”
空中仍是無人答她,隔了片刻,她手上一沉,多了一個小小的金輪,花解語向夙妍微一示意,然後把金輪向上拋起,金輪離手迅速變大,光映四野,飛速旋轉,所過之處,彌漫滿天的魔氣迅速滌蕩一空,重又洗出了青山綠水,鳥語花香。
花解語抬手收了金輪,向晏嫿幾人道:“我離開一下,你們等我回來。”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會有事的,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