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章:我本是魔
這個妖族一直站在她身邊,她卻並未看過他一眼。他這麼靠過來,忽然握了她的手臂,花解語微怔,下意識的甩手,一邊急側頭看去。
她一眼看清了他的模樣,然後大吃一驚。眼前人模樣十分平庸,可是那眼神實在太熟悉,無論怎樣都不會認錯……她一時又驚又喜,急低了頭,傳聲道:“你怎麼來了?”
他隻道:“嗯。”他的手滑下來握了她手,一邊淡淡瞥了她一眼,顯然是怪她擅做主張,獨自入魔界冒險。
她輕咳,趕緊放柔聲音:“我不會有事的。你在這裏如果被他發現,我們的戲就白演了!”
“不會的……”他道,停了一停,又道:“我不放心……”
她心裏一軟,卻又莫名的歡喜……他當然是鳳王,兩人心意相通,也不用套詞兒,他捏捏她手走向族人,她就做黯然神傷狀回到神界,要多麼默契就多麼默契……魔弑天不就是想離間他們麼,那他們就隨他的意思分開,看看他究竟想幹什麼……其實她進入魔界是意料中事,但魔弑天這時候“死”,就是大大的意外了,她就是因為怕他擔心,所以想先不要告訴他天葬和爭魔君的事兒,等一切結束了再說,沒想到他居然會跟來……不過想想也是,換了她也不會放心。魔弑天一定安排了事情阻止他回神界的,他一定不會想到堂堂的鳳王居然扮成妖族,又順順當當被他接了回來……
站在群魔之中,又逢如此大事,她本來的確有幾分惴惴,可現在他來了,立刻就是寬心大放,但神情也不敢有甚麼異樣,輕輕捏了下他的手,然後就要抽開。沒想到連抽了兩次,他都捏著不放。花解語微怔,悄悄側頭看了他一眼,他目光仍是靜靜的注視場中,神情從容,好像並沒留意。
此處當真群魔齊聚,眾目睽睽,且今夜之事隻宜靜觀其變,若被魔弑天察覺鳳王在此,以他的性情,又要節外生枝。花解語悄悄晃了晃鳳流羽的手,又隔了一會兒,他才側頭撇了她一眼,緩緩的鬆開了手,眼神居然有幾分幽怨,好像不握的緊一點,她就會被別人搶走了似的。她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心軟到不堪,生怕神情上露了破綻,急低了頭。
這世上有人借著旁人的臉來套她的話,查究她的心意,可也有一個這樣的鳳王,不惜把自己扮成如此醜陋的模樣,隻是因為不放心……就是不放心,所以明知不該來,還是來了,明知道不該握她的手,可是不握一握,心裏卻總是不踏實……
有他在旁邊,有了底氣,她頓時英明神武起來,再掃眼場中時,場中已經以那透明的法器罩子為中心,布起了一個大概的陣勢,在平台旁邊架起了一個巨大的火堆,沿著這平台和火堆周圍,眾魔大多盤膝而坐,裏三層外三層,且已經隱約形成了幾個小小的人堆 。與人間集會座次分明,規矩嚴明的情形不同,魔族的儀式看上去幾乎像是臨時起意,可眾魔族麵上的神情,那種蓄勢待發般的感覺,卻讓人心頭發寒。
很快,便聽咚咚幾聲鼓響,子時已經到了,場中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有一個十分幹瘦的魔族長老緩緩的走上了高台,手中執著一根青色的手杖,神色十分嚴肅,向著眾人略略抬手一壓。
此時天色早已經黑的透了,諾大的場中又沒有照明用的燈籠火把,隻有法術幻出的數個光球懸浮在空中,光線十分昏暗。可是他這麼抬手一壓,場中頓時鴉雀無聲,花解語微覺緊張,瞥眼魔弑天的方向,他正站在其中一個人堆中,十分悠然的袖著手,唇角邊微噙著一個笑,好像眼前的情形隻是一出戲,每一個步驟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迅速察覺了她的目光,抬眼向她一笑,目光十分溫柔。自己看著自己的身體下葬,居此如此好整以暇,甚至有幾分事不關已似的得意,魔弑天的思維,當真非常人所能理解。
花解語緩緩的收回了目光,那台上的長老已經交待了幾句場麵話,然後宣布魔弑天神魂俱亡,天葬儀式正式開始……之後,便有數個高階魔族緩步上前,進入了場中,看起來每一個都在合體期以上,手中各執了一根木柴,繞自己轉了一圈,往天中的火堆中投入……這似乎是一種奇怪的禮儀,他們的神情十分肅穆,動作也十分緩慢,花解語細數了一下,這一列魔族足有四十幾個。
想來,這是魔界中所有合體期以上的高階魔族,可為何隻有高階魔族?難道是因為隻有合體期以上的魔族,才具備搶奪魔君的資格?眼見他們已經投完了木柴,退了下來,那魔族長老緩緩的將杖頭一擺,杖頭上極猙獰的獸首閃著青鬱鬱的光,下一刻,鮮紅的火焰從獸首中乍然噴出,瞬間引燃了那火堆 。長老低聲吟唱起來,辭音古怪模糊,幾不可聞,極大的火堆亦迅速燃燒,畢剝做響,映的諾大的歸空場中一片光明,眾魔族的臉也在這火焰中明明暗暗……
不是說天葬要將魔屍焚燒麼?為何沒有人去動魔弑天的身體?
花解語微覺疑惑,盯著那個魔族長老,鳳流羽忽然輕輕拂袖,示意她看另一邊,花解語瞥眼看時,便見剛才那四十幾個高階魔修已經有半數左右悄悄的退了開去,高台附近隻餘下了二十幾個……難道這餘下的,便是覬覦魔君之位的魔族?可是,他們究竟會用甚麼辦法搶奪魔君之位?魔弑天又會用甚麼辦法來對付他們?他們不像是會用人間那種打擂台的法子決勝負的人,難道混戰一場不成……
花解語微微凝眉,看著那火堆迅速燒淨,隻餘下了最後的一點,那長老一直高執手杖站在高台之上,他口中吟唱方罷,火堆亦堪堪燒完,他青杖一擺,杖頭怪獸竟似乎活了一般,猛然一張口,那餘下的火焰與煙霧迅速彙為一線,然後被它一口吞入,那長老猛然轉身,將那青杖敲擊在了那透明的法器上。
下一刻,杖頭怪獸口中吐出了一枚橙黃色的火球,居然突破了法器,噴入其中,那火球轟然一下迅速炸開,竟似乎凝聚了剛才那個巨大火堆的所有力量。魔弑天的身體迅速被火焰吞噬。可是如此猛烈的火焰,卻隻凝聚在了那一個小小的透明罩子中,翻翻滾滾,卻絲毫不得外泄……即使身在法器之外,也似乎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種火焰焚身的痛苦……花解語微覺不忍,凝起了眉。卻未曾留意,站在側邊的魔弑天,眼神一直凝在她的麵上,好像他的身體焚毀,與眾魔族虎視眈眈加起來,都不如花解語的一絲神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