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你來我往地驚異起來,竟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蕭昊腦子裏混亂極了,他環顧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圍了一圈,一個光頭的和尚皺著眉頭盯著他,冷冷道:“師兄,此地便是西天嗎?”
他剛從記憶裏揪出這個人,連問候都來不及,就又看到一個臉上附著奇怪紋路的正太怒氣衝衝對他道:“吾還以為你投生成了那樂無異小子,給他當了這麼長時間的劍靈!吾還奇怪他為何半點記不得原來的事,你這家夥讓吾好找!”
蕭昊頭疼不已,周圍的聲音交織成一片,紛紛雜雜,他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將軍!對不起……我們最後也沒能守住武勝關!對不起!將軍你罵我們吧……”
“這風清月白,正宜一醉!”
“蕭兄當真是一入大漠,一世大漠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沒有機會尋到你蹤跡……”
“愛卿,近日又有不知死活的江湖人來朕這裏鬧事,他們都欺負朕年紀小,你一走沒人管得了他們,那陸小雞根本不好用!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朕這次保證聽你的,不亂使脾氣了……你別再跟朕置氣了好不好。”
“蕭兄弟鐵骨忠義名滿天下,若我能早聽你一言,也許不至於見你走後,闖王剛愎自用招致生靈塗炭……”
“往生路上,沒有滄溟,沒有你。本座還以為,你已同她一樣盡歸塵土了。”
“為師曾見著一位與你神似的玄甲將軍,可是再像,也不是你……師父當年打斷你的腿,你沒有記恨罷?這些年流落海外,可有受什麼委屈?”
“慳臾修成應龍何其不易,長琴與他有舊交,又怎能傷他……若能如阿昊這般無拘無束便好了。”
“教主,我們累幾年都好好聽話了嘞,內兩年呱太長得嘿大,五聖把他牽出切別個都黑得屁滾尿流嘞!”
“蕭兄……”
“阿昊!”
“愛卿……”
“道長嚶嚶嚶!”
“教主哦……”
“將軍!”
“小娃兒……”
……
四麵八方都是鼎沸的人聲,蕭昊覺得這簡直是係統耍弄他的修羅場,那些或熟悉或麵生的麵孔裏,唯獨沒有那麼一個人。
他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周圍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蕭昊心有所感,轉過頭去。
那人生的玉樹臨風,儒雅俊秀,一身風流驕傲的氣質渾然天成,就那麼靜靜地立在他身後,眸中深沉難測,仿佛談笑間就能翻雲覆雨、斷生判死。他發梢有幾縷銀絲,想來這些年,歲月也並非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他朝蕭昊伸出手,一個字也沒說。
身邊的聲音漸漸炸開了鍋,什麼“龜兒子!老娘跟你拚咾!羞都遭羞死咾,還勾引老子教主!兒豁不是個龜孫兒!”,什麼“呔!老流氓!”,什麼“完啦完啦太傅殺過來了”……
蕭昊鬼使神差地把手遞出去,被那人一把拉起來。
周圍的人影漸漸散去,一切重歸寂靜,蕭昊狐疑地看著眼前人,問道:“你竟來窺探我的夢境?”
石之軒但笑不語,溫柔之中帶著幾分撩人的邪氣:“要怪就怪你那不成器的機關,非要來招惹我,三兩下被我拆了。怕你生氣,索性給你拚成了五隻小豬,你是造偃甲也好,傳信也罷,反正別叫它們再來攔我。”
蕭昊臉色一變,氣到:“我廢了好大勁兒才拚一個機關木甲出來,你竟然給我拆了?!”
石之軒攬住他,半哄半就:“你放這麼個東西在房門口,是成心不想讓我進來嗎?你不是說小豬可愛,我這回給你拚了五個,你不歡喜?”
蕭昊翻了個白眼,搓蛋的豬要那麼多作甚,浪費他那些機關零件!
石之軒附在他耳邊道:“前塵往事俱成煙雲,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你看……”
蕭昊微微挑眉,沒有作答。
“我前些日子在下界尋了一處古雅空靈的世外之境,清新飄逸,淡泊寧靜。若有朝一日能攜君歸隱山水之間……”
蕭昊露出笑容:“歸隱甚好,但要講清楚,是誰攜誰?”
石之軒做沉思狀,故意道:“阿昊,論年紀,我比你年長;論輩分,你入門花間比我晚,當是我師弟;論修為……”
石之軒頓了頓,笑道:“你把你那勞什子係統關了,我們來打過。”
蕭昊“嗬嗬”兩聲,反口道:“花間?魔門?誰是你師弟?我還毒經補天雙修呢,談什麼師門輩分?不存在的!”
石之軒負手而立,也不生氣,問道:“你到底願是不願?再東扯西扯,我就當你默認了。”
蕭昊笑著舉起了手裏的墨顛,蘭摧鍾靈商陽一通亂砸,金絲楠木的墨筆在手中轉了個圈,悠然爆了個玉石:
“等你打贏了我再說!”
“你輸了可不要耍無賴!”
……
天高海闊,路長而歧。
離塵埃落定那天,還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