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紹祖那天沒能回來,在回來的路上,車子被查,查出與一起謀殺相關的物證,他被拘禁了。
而當天,程青山下葬的日子,程青山的骨灰,被程青山的女兒唐惜拿走了,在孔文蓮眼前拿走。
孔文蓮除了蠻勁無能為力,因為她已經不是程青山的妻子,唯一的兒子程紹祖除了不是親生兒子而且未能到場。骨灰就由程青山突然出現的“女兒”帶走了,眾人嘩然,卻無法阻止。
葉靜秋當年懷孕,孩子是誰的,這一件事情,在多年後,終於有了定論。
別人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隻以為程青山為了前途娶了孔文蓮,害苦了懷孕的葉靜秋。留給外人看的故事,還是不要太複雜,省得他們擼不順。
孔盛邦,沒想到會再見到唐惜,是在醫院裏。
唐惜來的時候,提著水果籃,穿著白色帆布鞋、淺藍色牛仔褲和淺色上衣。
孔盛邦躺在病床上在打點滴,程青山去世,孔文蓮沉浸在哀痛裏沒有心思來醫院,病房裏隻有孔盛邦一個人。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唐惜,情緒激動地折起來,滿頭白發,大喊大叫,“滾出去。”
唐惜躲過一個丟過來的杯子,她踩著地上的玻璃渣,走過來,執著地把果籃放在桌上。
“你在輸液,還是不要激動得好。”唐惜細心地提醒。
孔盛邦衰老的手背上,已經鼓起一個包。
“你來做什麼?”孔盛邦哼了一聲,“沒想到我孔盛邦叱詫風雲半生,竟然敗在你一個丫頭片子手裏。”
唐惜在隔了段距離的凳子上坐下,她認同地點頭,“的確,你敗了,一塌糊塗。”
孔盛邦臉憋得通紅,“你來就是嘲諷我的?”
“對啊。”唐惜左右看,笑嘻嘻地說,“你猜對了,你這麼慘,我怎麼能不來看看呢。”
“你……”孔盛邦伸著手指,恨恨地點著唐惜。
唐惜盯著他露出病服的手臂,眼神閃了閃,又笑了。
“你笑什麼?”
“笑孔文霖懦弱無能,死得可惜。”
孔盛邦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你以為我想看到你嗎?”唐惜臉上沒了笑,她平靜地看著那個上了年齡的老頭,“從我回來,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覺得惡心。”
“你是程紹祖敬佩的外公,是別人眼中的慈善家成功人士。可你的一生,孔文霖和孔文蓮為了家產才對你言聽計從,不是可悲嗎。”唐惜輕輕嗤笑,“你為了孔家,或者為了你孔盛邦的麵子尊嚴,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感想如何?”
“胡言亂語。”孔盛邦怒聲訓斥。
“是嗎?難道是我記錯了?並不是你為了自己的名聲,而用了孔文霖的名字去檢查身體,孔文霖心虛同樣去檢查,你明知道他誤會了,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害怕、絕望到懦弱地選擇死亡。”
“……”孔盛邦不說話,嘴唇蠕動顫抖。
“其實,得艾滋病的是你,你早就認識整容前的夏覓雙。”唐惜一字一字地說得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色厲內荏已經不管用,孔盛邦垂著頭,裝睡著。
唐惜看著他躲避的樣子,覺得可笑,“既然你要裝作不知道,那隻能等你去世,與孔文霖對峙了。”
孔盛邦抬頭看她,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恨意。
唐惜站起來要走,又想起一件事情,慢聲問,“你還記得孔文萊是怎麼去世的嗎?”
“……”
“孔文霖肯定說是孔文萊夫妻在外出旅遊時出了意外。”唐惜見孔盛邦眼睛裏的光亮起又暗下去,她繼續說,很殘忍,像鋒利的刀片一樣,“孔文霖肯定沒說,他看著親弟弟死在眼前,是多麼暢快,終於解決了□□煩,可以得到他名下的土地。”
孔盛邦發出渾濁的聲音,“為什麼不直接要我性命?”
“瞧吧,上了年齡就變得愚蠢起來。你這問題裏就帶著答案,我為什麼要害你性命。你明知道孔文霖和孔文萊的矛盾所在,卻置之不問,導致了孔文萊年輕喪命,現在,你又親手害死了孔文霖,在你英明決策的人生裏,害死兩個兒子和家破人亡的事實,已經足夠折磨你,我為什麼還要害你性命。”
“我輸給了你。”良久後,孔盛邦低聲,說了這句話。
唐惜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她終於等到這一天,孔盛邦像個垂死的人,有氣無力地說著既定的事實,無奈地承認過錯。
“你輸給了自以為是的運籌帷幄,你不了解你的孩子,不該試圖毀了別人的人生去成就自己。”
“紹祖呢?我要見紹祖。”孔盛邦像是抓住一絲希望,他奮力坐起來,“隻要紹祖在,他一定可以再建起孔氏。”
“恐怕你要過幾天才能見到他,他現在在警局做證詞。”
“你……你不僅恨我們,連紹祖……”孔盛邦吃驚地瞪大眼睛。
唐惜搖頭,“我恨你們,不恨他。”
走到門口的唐惜,恍然大悟著補充,“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友友已經把屬於孔文萊那塊土地捐出來,建了養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