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是把玻璃籽當成寶石了給沒收了吧。
說起來,她二舅舅確實送過她一匣子籽玉和寶石籽。
……雲秀瞬間參悟,一時間耳聰目明。
與此同時,雲秀四叔處。
柳文淵總算從角落裏翻出自己用的琴,伸手一撫——指上便是一層塵灰。
他也不吩咐人來,隻自己動手擦拭幹淨,而後仔細端詳。
裴氏端了宵夜進屋,忽見桌上一張瑤琴,忙將碗盤擱下,問道,“郎君這是要做什麼。”
柳文淵正調琴試音,聽聞裴氏的聲音,頭也不抬,左手按取,右手輕撥,指下擊金濺玉。他姿容本已極盡倜儻,揮手之間,便有如風過萬壑青鬆。
裴氏本有問罪之意,竟一時看住了。
柳文淵笑道,“阿娘給雲秀那張桐琴,我幼時常拿來玩耍。有一回被大哥追打得急了,躲藏時不留神撞翻,還將邊角的漆給磨了。怕阿娘察覺,自己偷偷拿墨汁調了醬色,準備塗抹上去掩蓋。結果正被阿娘撞個正著,將我一頓飽揍,從此就收起來,不許我去亂彈。冤枉的是那漆根本沒撞壞,看著泛紅,是因將牆麵給蹭了。”他說,“那琴的模樣我記得清,鄭氏卻見都沒見過。就算到了她手裏,她也未必認得出來。”
裴氏聽懂了他的意思,不覺頭痛,心想果然揮斥方遒什麼的就是錯覺,男人如駿馬,奔騰萬裏,照樣栽在一枚蹄鐵上,“你是要把假琴給她?”
柳文淵道,“是。一張琴而已,便說我拿來彈了,給她便是。她總不能也管到我頭上吧。”
雲秀清晨起床,同她四嬸四叔一道用飯,依稀覺著這一日她四叔在她四嬸跟前似矮了一截,說話時神色似乎有些刻意的恭敬和討好。
當然他們夫妻間的事,她當侄女兒的是管不著的。
裴氏依舊待她如常,也並不追問她是否想明白了,準不準備把琴給鄭氏。
但她昨日已將話說清了,縱然此刻不提,雲秀也自覺壓力,無法坦然自若。
到底還是主動向裴氏開口了。
“阿嬸,那張琴的事,我想通了。”
裴氏暗暗的懸起心來,問道,“你是什麼主意?和我說一說,我看看該怎麼做。”
雲秀便道,“我回去告訴她那琴的下落。”
裴氏點頭,她還以為這姑娘會強硬到底。聽她這麼說,一顆心總算輕輕擱下——若雲秀拒絕,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秀一頓,又道,“但她在眾人麵前指斥我變賣財產,我不能偷偷摸摸的去向她解釋,須也得在眾人麵前將事說明白才好。”
裴氏不覺細看雲秀,心想一夜不見,這丫頭似是開竅了不少。
她也是在眾人麵前被鄭氏汙蔑貪圖老太太的財物,若雲秀能在眾人麵前分辨清楚,她自也能揚眉吐氣。
但若雲秀以硬碰硬,借機和鄭氏魚死網破……雖說裴氏和雲秀交情尚淺,但想想柳文淵明明有顆聰明腦袋,卻頂著一副我行我素的直腸子,便覺著雲秀怕也不遑多讓。
雲秀,“四嬸?”
裴氏回過神來,道,“明白了,我去同她說。”
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的道,“那一陣忽然就起風了,滿庭院都是。石子都被刮跑了。風裏有香味,還有一聲啼叫。”
忙有人接道,“對,就像是鳳凰叫,很敞亮的一聲響……”便學了學那風哨音。
“千百條彩光亮得跟緞子絲似的,就跟金絲菊開花兒一樣展開,正中間有東西從裏頭一衝而出,飛到了天上……”
“是鳳凰。”這說的比趙氏還要篤定呢。
“……而後五彩雲霧便鋪展開來。”
“異香滿庭院……”
有人開頭,一群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還有人拍鄭氏的馬屁,“那鳳凰是不是咱們家小娘子的預兆?”“我看像老爺要升官的預兆……”
鄭氏:……
“青天白日的,別跟我說這些怪力亂神!”換在平日裏,這種話鄭氏太愛聽了。但今日這鳳凰震破了她的大好局麵,讓她當眾出醜。她若承認今日異象真是天理昭彰,那豈不是等於承認了真有鳳凰為救雲秀,戳破她的計謀而來?
鄭氏信神,但信的相當實在。給她好處的,那才叫神仙顯靈,對她有害處的,肯定是有人裝神弄鬼。
“什麼鳳凰,分明是有人裝神弄鬼,做了這麼個玩意兒來給我搗亂。”鄭氏越說便越惱火,就算她懷疑雲秀和裴氏搗鬼,但那會兒這倆人還沒進院子呢,沒內應可做不成,“你們也別打量著我看不穿這些魑魅伎倆。是哪個豬油蒙了心的王八羔子,吃裏爬外的跟人算計我,趕緊給我站出來。別等我自己查出來!”
她說著,忽見底下一群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她的頭頂。
鄭氏正想說,“別給我來這一套,神神叨叨的……”
便見眾人目光仿佛追著同一隻蚊子般,整齊的晃了一下。全然不似作偽。
鄭氏心裏不由發毛,聲音暫緩,將信將疑的緩緩扭頭,猛的看上去。
……什麼都沒有,就隻是尋常的老門欞罷了。
但沒道理一院子人齊整整的都來糊弄她一個。
鄭氏心中羞惱,回過頭去,正要再加訓斥,便見眾人再度瞪大眼睛,露出驚恐的表情來。
與此同時,空間裏。
雲秀覺得,還是在鄭氏院子裏試吧。
反正鄭氏不是在做壞事,就是在琢磨怎麼做壞事,就算那筒鏡真的管用了,恰好讓她聽見或者看見鄭氏在做什麼,她也不會有聽人牆角的負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