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鄭氏抬眼見她來了,端茶道,“從頭重報一遍給裴娘子聽。”
裴氏忙起身笑道,“可別。我本來就來得晚了,怪難為情的。你再重報一遍,我豈不更無地自容了?”
另外兩個嫂子也打圓場,調笑她,“可不就是要讓你知羞嗎?”
鄭氏撥著茶梗,並不動容,“還是再報一遍吧,別過後再說我們任事自專。”
裴氏心軟歸心軟,嘴上卻從不吃虧。聽鄭氏這話不對味,笑容立刻便客套起來,“這您就放心吧。我以前沒說過,以後也不會說。沒說過旁人,當然也不會說您。”
妯娌們便都不說話了。
鄭氏依舊不動聲色,道,“這就好。”便命人接著清點器物。
裴氏此刻才信了柳文淵的話,卻也並不後悔今日過來——人來了還能辯駁幾句,人不來豈不是要任由鄭氏編排?
鄭氏卻也不急於發難,隻老神在在做自己的事。
祠堂祭祖的器物,光光盤盞簠簋就足足二十多樣、百八十件,管事丫鬟也不免漏眼看錯或是口誤報錯,鄭氏每每立刻就能指出來。
有她坐鎮,再加上氣氛尷尬,做事生怕哪步出錯正撞到槍口上,不做事的巴不得一言不發以免引火燒身,都戰戰兢兢,不過一會兒功夫,滿院子東西都已清點核對無誤。
鄭氏這才領著幾個妯娌上前驗看,隨後眾人一道打開公庫,著人將祭器重新收納保存起來。
而後領出米布錢財,給各房分配下去。
一應瑣事處置完畢,便到山雨欲來的時候。妯娌四個神色各異,鄭氏垂眸喝茶,裴氏毫不示弱,二房杜氏見有熱鬧看,不是很想走,三房趙氏倒是惦記著家裏新剝好的荸薺,奈何上頭兩個嫂子都穩如磐石,她不好獨自請行。
鄭氏喝足了茶水,終於開口,“你打算什麼時候讓秀丫頭回來?”
杜氏和趙氏的耳朵立刻就豎起來了——鄭氏大張旗鼓的去雲秀那兒發了一通脾氣,她們當然都聽說了。正苦於不明白緣由,好奇得很。
裴氏心中暗歎,若雲秀此刻在,上前委婉的將緣由說明白,杜氏和趙氏都是當娘的,哪個聽了不心疼?必然替她說好話。
但雲秀不在,由她來開口,就未免就讓人覺著,鄭氏固然有錯,但雲秀把母親的狀告到嬸娘麵前,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便笑道,“我是想留她住個三天五日的。但若你想她了,我當然也不好強留。”
鄭氏冷笑一聲,“我倒是想她回來,隻怕她做錯了事,不敢回來。”
裴氏還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輩,就連虐待孩子都要惡人先告狀,一時無言以對。
鄭氏道,“你回去和她說,旁的東西她怎麼處置的我不管,唯有一樣——老太太那柄萬壑鬆的仲尼琴,他父親想留作傳家之物,她得還回來。”
裴氏有些聽不明白了,道,“這可把我給繞糊塗了,什麼東西,她怎麼處置了?什麼還回來不還回來的?”
鄭氏道,“她沒同你說?”冷笑一聲,邊喝茶邊緩緩道來,,“老太太去世才多久,她就將老太太的遺物盡數變賣了。我也是前日才察覺,本來不想大張旗鼓的處置,誰知不過責罰了她幾句,她竟跑了。我也真是開了眼了。”
冷風夾著雪粒子,劈裏啪啦全灌進她袖子裏去了 。
寒冷讓她的思維稍有些遲鈍。
她正處於十分茫然的狀態——她單是知道有人看著時進不去空間,於是進出時相當肆無忌憚,但原來出來的時候是可能會被抓現行的嗎?
會不會被扣分,會不會暫時扣留她的空間,剝奪她進出的權限?
還有,這是哪兒?這小公子是誰?他是被嚇傻了嗎,會不會馬上叫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