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錦瑟無端(七)(3 / 3)

令狐韓氏太喜歡她這心無城府、嘴甜又快活的性子了。笑道,“老啦。還是小姑娘好看——怎麼著都好看。”

便又命人給她們姊妹見麵禮。卻和給裴氏的不同,這次是一樣樣的打開給雲嵐看——除了慣常的小金魚兒、兩樣珠串首飾之外,又因聽說雲嵐開始習字了,特地給她準備了一套文房四寶。並將來曆說清楚——本來是上貢給宮裏頭用的,她家老爺共分得幾份,她分別給了誰。

鄭氏被她哄得暈暈乎乎的。

她提到她家鯉哥兒也有,雲嵐耳朵尖,一雙大眼睛倏的就亮起來,忙問道,“十七哥沒來嗎?”

令狐韓氏坦然笑道,“來了。”

鄭氏正想,也許留在行在,沒跟過來吧。就聽令狐韓氏道,“就在外頭車上。路上顛簸了些,他暈車,現在還倒在上頭躺著呢。”又道,“他就這嬌慣脾氣,他爹都管不了他。你們也不用理會他,就隨他去吧。”

過門而不入,實在很有些不給臉麵。但鄭氏也沒法跟個小屁孩兒生氣,嗬嗬笑了兩聲便作罷。

雲嵐眼睛轉了轉——大概終於想起“十七哥”的嬌慣脾氣,想起自己被他欺負的光景了。抿住嘴唇眨了眨眼睛,就覺著自己其實也沒那麼想他。

令狐韓氏便對雲秀道,“適才不是問你二表哥嗎?他拜見你母親之後就出去了,想來這會兒和你十七哥在一塊兒吧。”便連帶雲嵐一起,笑道,“快去看看吧。”

雲嵐忙道,“不啦,我和您說話就好!”

雲秀則忙不迭的起身,“這就去!”

八桂堂。

柳文淵和雲秀各自對著自己麵前的信箋沉思。

——柳世番來信了。

最初信是用書篋裝著的。

兩尺見方的書篋,足夠讀書人遊學之用,百十卷書也裝得。用來裝一封信……

反正柳文淵一見到就覺著頭皮發麻。心想他言辭是刻薄悲憤了些,畢竟要逼迫他大哥做出回應,非得小事說大、大事說翻天不可。但也不至於激起他大哥如此之多的情緒啊——以其人惜字如金的風格,家書一篋,這得是攢了幾肚子的不滿要趁機向他宣泄啊。

……隻希望他大哥千萬別誤會了,他寫信可不是為了向他服軟的!

待打開書篋一看,卻隻有薄薄的兩封信箋,擱在細密的摞在一起的書卷上。

兩封信,一封給他,一封給雲秀。底下這些書給誰,就得看完信才知道了。

叔侄兩個心情各異。

雲秀的感覺是很新奇。

——她長到十歲了,除去不得不說的話,柳世番和她之間主動交流的次數加起來,也沒超出一雙手能數的數字。

他們倆好像天生就不覺著有和對方交流的需求。

就算老太太責怪柳世番“都不知道關心關心孩子”時,兩個人不得不勉為其難的站在一起說話,也最多是柳世番問一句,“吃得可還好?衣服夠不夠穿?還需要些什麼?”雲秀答,“都挺好的,您也好?近來可順心?”柳世番道,“順。”——反正順不順心的都是政事,跟個丫頭片子也沒啥好討論的——後,就會陷入漫長的相顧無言中。

雲秀絞盡腦汁去想話題,依舊想不出還有什麼好說的。柳世番大概也未嚐不覺著煩惱——又沒短了她的吃穿用度,究竟還得多關心她啊?!再說關心兒女那也是男人的活兒?娶老婆是做什麼用的!

兩邊都枯燥無話半晌後,柳世番再情真意切的叮嚀一句,“你阿婆年紀大了,你要體貼懂事,令她長樂無憂,努力加餐。”雲秀也真心實意的回一句,“嗯,這您放心。”柳世番就會默契的用完成任務的語氣說,“行了,回去吧。”

……

——就沒有哪怕一次不是這個套路的。

他們父女倆感情的唯一紐帶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去世後,柳世番隻在老太太下葬那日摸了摸她的頭,似乎想說些什麼,但不知為何,想了想,又把話咽回去。

之後足足半年多,兩人就沒麵對著麵好好說過話。

結果今日——柳世番居然專門給她寫信了!

雲秀:……實在想不出他會說什麼啊。

至於柳文淵的心情,那就一言難盡了。

——長兄如父,他又是家中幼子,自幼就格外纏著柳世番。四五歲時柳世番進京趕考,他便天天巴巴的盼著長兄寫信回來,盼到了信,便搶著給母親讀。母親在回信裏將他的舉止當笑話描述給柳世番,柳世番再來信時,就專辟了一張信箋,特地用白話寫了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