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派名副其實, 門人行事大多灑脫不羈,不受世俗規則約束。無崖子說了要收白蘇為徒弟,轉過天來就開始傳授他基本功法。
白蘇天資聰穎,活潑機靈, 在心法理解上頗有舉一反三之效。無崖子原本隻是見他容貌可人, 當不會辱沒逍遙派先祖, 不想他根基與天賦也遠在意料之上,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武學奇才。
山中無日月, 寒暑不知年。烏飛兔走, 轉眼又是一年春。
無崖子因被徒弟丁春秋背叛,使了陰私手段偷襲, 以至於不慎中了一種曠世奇毒“眠醉”。身中此毒者,外表與常人無異, 但身體機能大大損傷,整日裏昏昏沉沉,格外嗜睡,且一旦入睡就難以喚醒。因此, 這些年來, 白蘇與無崖子雖為師徒, 但有一大半時間都在跟著蘇星河沿襲、討教。
說來也是悲哀,無崖子學究天人,神思無極, 但在人情世故上卻不大通。想來太過聰明的人難免會有一些性格上的弊端, 比如無崖子, 既不能確定自己愛得究竟是誰,在幾個女人之間徘徊猶豫,以至於師門反目, 也不能洞察小人之心,以至於著了丁春秋的道,實在令人唏噓。
作為無崖子座下首徒,蘇星河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奇才,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可謂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白蘇一直覺得蘇星河僅僅教自己一個,實在是大材小用,浪費了稀世才華。
蘇星河也有意為宗門擴展人脈,因此在征得無崖子的首肯後,陸陸續續在外麵挑選了幾人作為弟子,各傳授了一門技藝。
據白蘇看來,蘇星河對待這些人,倒並非拿出十成真心,隻他精彩絕豔,儼然是繼無崖子之後另一位無雙通才,江湖上罕逢敵手,即便是偶爾指點一二,也足夠弟子們受用無窮了。
蘇星河收攬的幾位弟子都十分推崇他,一副唯師命是從的模樣,每月定時定點的孝敬供奉也從未延誤,風雨無阻。天才日久的,白蘇時不時也會撞見他們來山上送東西,彼此打過幾次照麵。
其中有一位叫做康廣陵的,極善音律,另一位範百齡,精通棋藝,在眾弟子中最為謹慎老成,頗為蘇星河所看重。弟子們來山上回稟事務,有時會遇見在林間練功的白蘇。因白蘇年齡雖小,但地位超然,倒是沒人敢輕易打擾,每次都是遙遙施以一禮,小心避開。
這般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十二歲這年,有一天,白蘇做完早課,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道古樸低沉的聲音,喚自己去竹屋。
白蘇依然來到竹屋內,向無崖子問安。卻見一向沉睡不理世事的無崖子竟然清醒了過來,拿著一個雕刻著折紙梅花的紅木匣子,細細摩挲了半晌,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淡淡道:“杭州太湖附近的王家要辦喜事,你替我去曼陀山莊走一趟,送上這匣子權做賀禮。”
曼陀山莊?江湖傳言,曼陀山莊即將迎娶的這位新娘子姓李名青蘿,乃是“逍遙三老”李秋水與無崖子的獨女。
到底是親生父女,即便無崖子從未撫養過李青蘿,但聽說她要嫁人,還是第一時間拿出壓箱底的好東西,又遣弟子巴巴地送過去。一番慈父心腸,讓人不由動容。
茲事體大,白蘇不敢怠慢,連忙應承下來,回去就開始收拾姓李。
正自忙碌間,蘇星河走了進來,“這裏到曼陀山莊,少說也要三四天路程。你從未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此次外出,務必萬事小心。”
看他擔憂,白蘇倒是笑了起來,“師兄放心,解毒丹、化功散、蒙汗藥,我都帶著呢。再說了,以我的武功,普通小毛賊可不是對手。”
蘇星河道:“也對。倘若真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盡管報出逍遙派的名號,晾他們也不敢放肆。”
逍遙派行蹤成謎,飄忽不定,又有神鬼莫測之手段,還出了名的護短,硬碰硬絕非明智之舉。
臨走時,白蘇去竹屋外畢恭畢敬地磕了個頭。不管無崖子當初究竟時出於何種考量,才允準白蘇入門,但這些年來悉心指導,從未藏私,恩同再造。
白蘇道:“師父安心休養,徒兒去了。”
待來到山腳下一看,康廣陵等人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已經在茶肆邊等著,手裏還牽了匹毛色雪白、油光水滑的高頭大馬。
一心鑽研醫術、新近遊學歸來的薛慕華上前道:“師叔外出,想來師父已慮萬全之策。我這點微末技藝都是承襲自師父,本來不敢班門弄斧。隻把最近在江湖上新得的幾種丸藥拿給師叔,聊表寸心。”
這些弟子,最長者年齡已過而立,早已娶妻生子,兒子都比白蘇高一頭了,但因著師門規矩,仍然對白蘇恭恭敬敬。
白蘇謝過幾人好意,翻身上馬,長鞭一揚,颯遝如流星,轉瞬間疾馳而去。
外邊的世界天寬地闊,風物各異,較之雲澗山崖另有一番熱熱鬧鬧的煙火氣。一路行來頗覺新鮮有趣,遇到的人大多都淳樸厚道,見白蘇一個半打少年獨行,少不得溫言提點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