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是感到頭痛欲裂,四肢越來越僵冷,眼前黑影重疊,身上一陣陣寒意來襲。
昏迷前,白蘇隱約聽到很多熟悉的聲音。
……
等白蘇再次醒來時,他正在有間客棧二樓臥房裏躺著。
樓下王媽又在叮鈴咣當地切菜、剁肉,還要熬出一碗又一碗苦藥汁子。
推開窗,老乞丐還在牆角打瞌睡。
隔壁的六二嫂子在漿洗衣服。
窮酸秀才孫不二又在街角給人念家書了。
那個充斥著家長裏短,熱熱鬧鬧的青石街,又回來了。
白蘇想到了什麼,一拍腦門,急匆匆地往下麵跑:“王媽!王媽!王二跑哪去了?”
王媽:“天知道他去哪了,那天我們跟魔教的人打群架,打著打著就看到魔教起了內訌,王二那兔崽子跟幾個人臉紅脖子粗地爭吵著什麼,聽說是不小心跌落山崖了……”
白蘇心急如焚:“什麼?王二死了嗎?”
王媽:“死了才好呢,省得萬一再冒出來幾夥魔教餘孽,又把傻小子勾過去當什麼狗屁的教主!”她對樂正止義這名字老大瞧不上,有心想再刻薄幾句,但看到砂鍋裏咕嘟咕嘟冒泡的千年雪蓮,終於念起了王二一點好處,轉而對白蘇道:“別管他了,少爺趕快喝藥!”
白蘇苦著臉:“又喝藥?不如讓我死了算了,不行不行,我要去找王二!”
有間客棧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楚留香和胡鐵花騎在高頭大馬上,緩緩離開。
“我都跟你說過啦,小老板跟咱們不是一路人,江湖漂泊,刀口舔血的生活,他過不慣。小老板就應該被人供著,金尊玉貴地當他的小老板。至於你……血裏有風,這快意恩仇的不羈生活,你舍得放下麼?”
“你說得沒錯,我雖心動,卻也僅僅止於心動罷了,真要為了一個人放棄大好河山,天下美景,著實太虧了些。”
“唉,你也莫嘴硬。倘若以後有空,我們還是可以來這有間客棧逛一逛,討一杯味道奇怪的酒水喝……”
……
樂正止義的武功一味追求速成,隱患無窮,那日臨陣倒戈,被殷長清、阿蘭娜等魔教眾人糾纏,爭鬥之時,隱疾發作,內力停滯,不慎被打落山崖。
當樂正止義踉蹌倒地,渾身鮮血淋漓時,三十裏外的村子裏,正有一小小嬰兒呱呱墜地。
樂正止義又成了王二。
他從地上爬起來,咬著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一路看過黃沙漫漫,見過綠洲逶迤,聽過風中駝鈴聲細細。
不知走了多久,王二終於踏上一條青石板鋪就的窄小街道。
破舊的匾額下,穠李夭桃,白衣勝雪的小老板支著腮,絮絮叨叨地跟老乞丐說:“你就再信我一次嘛,老霍,上一次肯定是沒找對對方,咱們多招點人手,成立一個沙漠探險隊,指不定就能尋到王二了呢,大不了我多開點工錢,每個人一錢銀子!聽好了哦,是足足一錢銀子哦……”
老乞丐敷衍地撩了下眼皮子:“哦,一錢銀子,好了不起呢……”
白蘇:“救命!禁止陰陽怪氣。”
王二抱臂看了會,走上前去問道:“老板,招工嗎?”
白蘇渾身一哆嗦,滿臉驚喜地站起來:“招招招!”
王二挑眉:“招工可以,一錢銀子可不夠,最起碼……兩錢。”
這江湖總有人死。
這江湖總有人生。
江江湖可以很大很大,它在落拓俠客的刀尖馬上,在紅袖歌女的眉梢眼角,在白發魚叟的竹杖芒鞋。
江湖也可以很小很小,它在簷外細雨,階上青苔,牆角紅杏,過客匆匆,總角童子蹣跚而行。
江湖隻在有間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