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_85565三月霖雨纏綿,瓢潑大雨將人困在公寓裏,像身在無門無窗封閉的監獄,尋覓不到出路,終日鬱鬱。
昨夜兩人倚在燈下看書,他看,她發呆,一頁紙寥寥幾段字他看了數十遍,每一個標點符號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倒背如流,她不動彈不出聲,他便沒有翻到下一頁,靜靜陪著她發愣。直至午夜,她才細聲說想回房睡覺。
他抱起她回臥室,她像攀樹繞藤的莖四肢緊緊纏著他,又像樹袋熊般吊掛在他身上,枕著銅牆鐵壁似的溫暖胸膛入睡。於他,是沉甸甸的僅他一人享有的權利,一切理應由他承擔。月光如凍霜,暖氣被打開,空調運作時微弱而吵擾的嗡嗡聲響了一整夜。
天光漸露,雨勢小了不少,林初戈起得早,端著一杯溫水站在陽台前一邊啜飲一邊望著遠景。
聽見腳步聲,她轉過身說:“我肚子餓。”
帶著輕微鼻音的稚嫩聲線,消瘦孱弱的身段,像三歲孩童般,莫行堯的心不由為之一軟,便是鋼鑄銅淬的堅固壁壘隻怕也會坍塌。
冷風涼雨吹進陽台,她上身穿著件薄黑外套,凍得哆哆嗦嗦,像電線杆上毛發濕透鳴囀啁啾的麻雀,順理成章被他拉進屋。
“我們去定中後巷的老街吃早飯?”他溫聲提議,“好久沒去過了。”
林初戈笑說:“專程去那麼遠的地方吃一頓飯,太奢侈了。”
莫行堯打定主意回母校,難得固執,一雙眼黑似墨亮如冰,兩片唇薄若削鋒如淩,麵部工致的線條透著一分少見的冷硬。
她投降:“去就去,別瞪我。”
他反駁:“我沒有瞪你。”
她不理會,委委屈屈道:“提起定中就生氣,校慶那天把我當作犯人一樣反剪我的手還揩我的油……”
“……我喝醉了。”往事不堪回首,他微赧,揾了揾耳根說,“以後不會了。”
林初戈笑著說好,不再逗弄他,腳步一轉進了浴室。
狂風卷起天藍喬其紗窗簾,像一波海浪一下一下拍打著牆壁,霧氣騰騰的玻璃窗上冒出半弧冷陰陰影綽綽的太陽,仿若剝開了殼扔進水中的白煮雞蛋,一點點浮上水麵來。
寒氣逼入室內侵襲著單薄衣衫,莫行堯前去關上窗戶,回到臥室正想換衣服,忽然聽見她手機的來電鈴聲。
一接通對方便扯著嗓子問:“林初戈,聽說你媽搶了謝慕蘇的媽的男人?”
莫行堯本能地捂住手機,捂得嚴嚴,仿佛就此捫住了對方的嘴,清越尖利的女聲變為模糊的嗚嗚響。
她心情稍稍好轉決計不能再勾起愁腸,他實在不希望她整日無精打采茶不思飯不想,周方予挑這個時候打來不知安的什麼心。
莫行堯將手機拿到耳邊,低低地道:“她在浴室,請你不要在她麵前提這件事。”
他突然說話,嚇得那端的周方予一口涼氣哽在喉嚨,對“浴室”二字產生了極大的誤解,好久都緩不過來,你你了半晌才說出完整的話:“你們太不要臉了,現在才幾點?白晝宣淫——”
不待她說完,莫行堯掐斷了電話。
林初戈推門進來,望見他拿在手中的手機,知道以他的性格不會做出未經她同意翻她通話記錄這等事,一麵打開衣櫃找衣服一麵問是誰打來的。
莫行堯誠實地回答:“周方予。”
林初戈猜測周方予又想離家出走,應了聲沒多問。
下樓取車,開車前往母校,雨打車窗,舊地重遊,身旁的人依然是同一人。仿佛爭吵分手離別從未發生,橫亙在彼此人生間的十年並不存在,而是做了一場長久的夢,夢醒,他在。
汽車開不進狹街窄巷,熄火開門,莫行堯下了車,繞到另一邊死死按住將開未開的車門,林初戈坐在車內推不開門,蹙著眉降下車窗,疑惑地問:“你——”
僅說一字,餘下的言語被他的舌尖勾去,慢慢咀嚼細細吞食。
他單手撐著車窗,頭探進車內側著下頜吻她,呼吸紊亂,唇與舌糾纏,她睫毛顫動,心跳如擂,想後退他預料到一般反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微涼而挺的鼻尖來回摩擦著她鼻尖。
她臉漲得發熱,迷糊混沌中殘存的一絲理智提醒她,盡管身處僻靜小巷,但若是有好事者偷拍他們恐怕會名滿全城。她抬起手欲推他,又擔心一失手令他腦袋磕上車窗,手臂猶豫不決懸在空中幾秒,還是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