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裏,走到前頭的雲開還是耳尖的聽到了她的低語。她回眸,一身紅衣在斑駁的燈光底下鮮豔無比,“熱鬧吧,黎州城的廟會可是大楚最有名的,這裏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你可得認真找了。”
“嗯!”原玳重重點頭,乖巧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隔著朦朧燈火,再一次見到她如少年般疏朗的笑容,雲開眯起了眼睛,溫和的笑了。
她們沿著安平巷的門口一直走,越往深處走就越是熱鬧。原玳帶著華初,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一些擺著精致小玩意的攤子,原玳就陪著華初在那裏看。隻看,不買,等華初看完了,就又到下一家蹲著,繼續看。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一片喧囂裏,她牽著華初,走的是如此輕鬆自在。擦肩而過的人裏,有男人,有女人,有老的,有少的。男人摟著女人,買了小物件在她們耳邊輕聲細語將她們哄得在懷裏咯咯的笑。老人牽著孩子,孩子舉著糖葫蘆,在人滿為患的街道裏像隻猴子一般上躥下跳。
而她,和身旁粉衣少女十指相扣,肩並肩的往前走,望著這一派祥和的景象溫和輕笑。
“阿玳,你看那邊。”華初伸手一指,指向了一旁擺著各色麵具的小攤。原玳順著她的指示,看到幾個圍在攤前的男男女女,了然一笑,牽著她的手就朝前走,“我們去看看?”
“嗯,好。”
這裏賣的麵具很多,掛在用竹子搭成的架子上,排了長長的一排。原玳跟著華初,從東走到西,看著各色的麵具淺淺的笑。走在前麵的粉衣少女,長指拂過一張又一張的麵具,垂眸凝望,淺淺輕笑。
從溫和儒雅的短須丞相,到威風凜凜的長胡將軍。從俊美的廟仙郎君,到凶神惡煞的九殿閻王。從妖豔的狐仙到實誠的白馬相公,這裏的麵具,各色各樣,應有盡有。
原玳隻跟著她,望著那一張又一張的麵具,彎著唇角。燈光朦朧裏,她又恍惚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十分熱鬧的初城。走在身前的華初,到半道停了下來,指著一張麵具,轉身回眸笑語晏晏,“阿玳,你戴這個好不好?”
原玳順著她的視線一看,看到了那張雕成白馬的麵具,輕笑一聲,“好。”她應了她的要求,向前,伸手,取下了她指的那張麵具,輕輕的,輕輕的戴在了臉上。
那張麵具,將昏暗的燈光擋在了外麵。透過兩個小小的眼空,原玳借著昏暗的光,仔細的打量著身前的少女。站在眼前的那個她,還是記憶中溫柔婉約的模樣。她笑,笑的眉眼彎彎。原玳垂眸,望著她,眼中帶著濕潤的笑意。
周圍全是亂糟糟的嘈雜聲,原玳帶著麵具,看到身前的少女,抬起了手臂,一手攬著她的脖頸,一手輕輕的往上,貼著她的耳畔,撥開了她擋在眼前的細碎長發。
她掀開自己的劉海,輕聲笑道,“真是像戲文裏那個俊俏的白馬將軍呢。阿玳,真好看。”說罷,她伸手,捧住了原玳的臉,踮起腳尖,隔著麵具,輕輕的吻上原玳的唇。原玳站在原地,僵直了身體,一動不動。
她沒有伸手,隻是站在夜風裏,戴著麵具任由少女親吻,像個繃直的木偶一般,毫無動作。因為她知道,這隻是一個夢啊……就算她伸手,也不能隔著時光,將這個早就離開她很久的女人牢牢的,實實在在的抱在懷裏。
“這是夢啊。”所以原玳,快點醒醒吧。黎州城燈火輝煌的喧囂長巷裏,男男女女來來往往,一切都是那麼的開心。誰也沒有在意這個從北方遠來的客人,傻傻的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死去了一般。
她的身影,融在夜色裏,周身都有著悲傷在湧動。她的心裏,葬了一城的人,就好像是一座墓碑,一座活著的墓碑。
那隻麵具,她終究還是沒有買下。
她牽著華初的手,漫無目的的走,在這個溫暖的長巷底下留下道道涼薄的身影。華初帶著她,看到什麼好看的就指一下,難得活潑的一如少時。行至半巷,華初領著她走到一個賣首飾的攤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