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這些年裏避著陳氏的鋒芒,卻不是真的怕了她,隻是不想與陳氏這等愚蠢沒腦的人計較罷了。今日陳氏親自上門來賠禮,前一夜裏大兒子也提到過,自己隻需敷衍過去便是了。不想卻被楊朱鴻給撞上了,生生地將陳氏的臉皮給撕了下來。她心中其實也感到暢快的,畢竟她就算再不喜歡陳氏,隻衝著都是姓竇,也不好將話說得太過了。
“弟妹也勿要生氣,國公爺年紀輕說話是直了些。你我是一家人,國公爺則是客人,弟妹有什麼話不妨等我和小輩們送了客人再說,你看如何呀?”
陳氏本還在氣惱,想再說幾句話發泄下,卻被一邊站著的孫女竇玨給攔住了。竇玨看也不看堂前跪著的身形打晃的兩個堂妹,而是笑對安氏道:“國公爺是貴客,自該如此的。不如讓孫女也陪著一道送客?”
堂中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竇玨的身上:十二歲的少女還未長成,但是言行舉止卻是大方得體極了。楊氏是心有所感,西府這是鐵了心隻想靠女兒博富貴了。而李氏則是心中暗嘲——西竇還做著想再送女兒進宮去的美夢呢。竇瑤垂頭撇了嘴,輕輕地扯了下竇瑄的衣袖,無聲說道“裝模作樣”。竇瑄笑了笑,心知竇玨打的主意要落空了。自家小舅舅可不是鹹陽郡主那般淺薄無知好糊弄的人。
果然,楊朱鴻笑著起身,看也不看竇玨,隻是對著安老夫人道:“今日一早便過府來看外甥,如今人也看過了,我也該告辭了。對了,我看阿和這孩子的個頭長得著實有些慢,他與阿瑄乃是龍鳳胎,看起來卻像是小了阿瑄一兩歲一樣,我想過兩日送兩個武藝師傅給阿和,每日裏練習個把時辰,想來會長高些的。”
安老夫人看看竇和,雖然長得圓胖,但是著實比竇瑄矮短不少,便點頭應了。
楊朱鴻看向竇瑄與竇和姐弟倆,“你們倆好生長輩的話,過些時日小舅舅再來看你們。”隨即又對站起身的安老夫人道:“老夫人留步,我這就告辭了。”而被人視若無睹的竇玨,一張嬌俏的臉蛋被燥得通紅。
竇瑄幾個跟在楊氏、李氏的身後,一道送了楊朱鴻出了廳堂門,還未走遠就聽到了屋中陳氏諷刺的話語:“不過是個空有爵位的宗室罷了,還是鹹陽郡主的胞弟,嫂嫂居然待之如此親熱,還讓竇瑄與竇和與他來往親密,就不怕地下的三郎不瞑目……”
楊氏和李氏當即就變了臉色,神色尷尬地看向楊朱鴻。楊朱鴻卻是摸了摸竇瑄和竇和的頭發,揚聲大笑道:“我楊朱鴻確實是空有一爵位,不過我祖父乃先皇陛下,祖母乃聖穆太後,父親乃先皇第八子,伯父乃當今陛下,便是要教訓我,也是他們來,何時輪到齊恩侯夫人來說嘴了?莫不是夫人比我祖母、我伯父還尊貴不成?”
堂屋中頓時一片死寂,竇瑄看竇和還是氣惱的樣子,捏了下胖弟弟的嫩臉,接過楊朱鴻的話頭笑道:“小舅舅,我前幾天看了個故事,說是有隻叫作贗鳥的小鳥,在樹枝上唱歌時被蟬兒聽見了,蟬兒就誇讚它唱得好,它自以為歌喉堪比百靈;樹下的一隻癩□□也讚它長得美,它便以為自己的樣貌賽過孔雀;一隻狐狸也讚它舞姿優美勝過仙鶴。這贗鳥得意非凡便在狐狸麵前表演,卻被狐狸給抓住一口吞下了肚子。我竟不知世上竟有這等愚笨之鳥,舅舅您可知呀?”
楊朱鴻大笑起來,在楊氏、李氏驚奇的目光下,抱起竇瑄像顛竇和一般拋了一下,看竇瑄變了臉色才笑道:“舅舅也沒想到世上竟有這等蠢鳥。它不是被狐狸給吞下了肚嗎?去和這般愚蠢之極的鳥兒計較,沒得丟了身份。”隨即對楊氏、李氏道:“阿瑄聰慧至極,卻無生母教養,此乃我齊王府之過。平日裏勞兩位嫂嫂多照看些,過些時日我會在太後娘娘那兒為阿瑄要個好的教養嬤嬤來,定不能誤了阿瑄。”
楊氏和李氏忙謝了楊朱鴻,暗想竇瑄雖然沒有個靠譜的生母倚靠,幸好舅家還算靠譜,這以後的前程也不會差到那裏去的。而屋中的陳氏和竇玨則都氣得不輕。
竇玨雖聰慧到底才十二歲,而陳氏則實在是忍不住了,嗖地站起身來冷聲道:“看來今日是我來錯了!玨兒,我們走!”經過攤在地上的竇玥、竇環身邊時,惱得一腳踢了過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隨我回家去?丟人現眼的東西,以後再也不要出門了。”
安氏看著竇玥姐妹抖瑟的身形、蒼白如雪的麵容,心中生起一絲不忍來。隻是終究沒有說什麼,隻是瞧著陳氏祖孫離開,半句挽留的話也沒有說。
才送了楊朱鴻出了二門,竇瑄姐弟倆還看著楊朱鴻離開的院門不轉眼,另一頭的陳氏帶著竇玨、竇環、竇玥過來了。
不等楊氏和李氏行禮,陳氏就走到了竇瑄的麵前一個巴掌就揚了過去,“啪”地一聲將眾人都打懵了。
“有爹生沒娘教的東西,今日我這個叔祖母就代替你父母好生管教管教你!”陳氏眼中的目光惡毒至極,完全不將竇瑄是隻六歲的侄孫,好像是生死仇人般,恨不得在竇瑄身上戳兩個洞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