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瑄一看到李氏現在的模樣,就哭了出來。她當真沒想到短短時日裏,從前身材豐腴圓潤的二伯母就變成如今消瘦的模樣了,一雙大眼也深深地凹了下去。
“二伯母,您怎麼瘦了這麼多?若是二姐姐知道您為了她這麼不顧自個的身體,她定會傷心難安的。還有二哥、阿舜和阿寧,我以及阿和,我們都離不開二伯母您呀!您可一定要保重……”
竇瑄伏在李氏的懷裏哭得難以自製,若是沒有了李氏,在竇家就再也感受不到慈愛與關切了。
李氏不是不知她這樣子讓其他的孩子擔憂,但是竇瓊是她唯一的女兒,即便女兒性情冷清,但也是最懂事的孩子,從小就體貼父母照顧弟弟們,但不到二十歲就遭了橫禍,她如何能不悲痛呢?
“二伯母,這是小阿成,他已經會說一點單字了。”竇瑄想起阿成,忙從李氏的懷裏出來,讓竇安將孩子抱到了李氏的跟前。
“這是阿成?我可憐的外孫兒……”就算如今會喊爹娘了,卻是再也見不到他爹娘的麵了……後麵一句話李氏並沒有說出口,她怕嚇著了孩子,小心翼翼地從竇安手裏接過孩子,感覺到小外孫沉甸甸的重量,消瘦枯黃的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意來。
小阿成因為之前在安老夫人處受了一點兒驚嚇哭了一場,有些累了,被竇安哄了好一會兒才睡著。如今睡得香甜,小臉蛋紅紅的,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兩顆淚珠子,小嘴時不時嘟嚷一下,挺翹的鼻梁很像去世的女兒……李氏看著外孫真是越看越喜歡,因為女兒出事的悲痛被這個小孩兒化去了不少。
“阿瑄,這位就是楊小姐了?”李氏的目光放在了楊離身上,眼見楊離並非她想象中的樣子,而是身形高挑好似少年二郎,眉目疏朗氣質清冷也不是一般少女所有,心裏就暗自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女兒和侄女竇瑄的眼光都不錯。忙喚了幾個兒子去給楊離行禮致謝。
李氏鄭重道:“我本該親自謝你的,隻是如今不便起身行禮。隻能讓孩子們代行,謝你將他們姐姐的血脈平安地帶回來了。這禮,你該受也受得起。”
楊離心裏對李氏的感觀很不錯,隻是要他安心受竇安等人的謝禮,他心底有點兒小不安,畢竟自己如今還瞞著竇家上下他的真實身份呢。因此還是避了一避,隻受了竇安等人的半禮。
李氏謝過了恩人,便是追究有錯之人了。她看著跪在屋裏一言不發羞愧得不敢抬頭的侄兒,心裏五味雜陳。雖然罪魁禍首是楊叢楊蓉父女倆,但是一切的事端卻是因為李朗而起的,讓她如何還能心平氣和地對著這個侄兒呢?
“阿朗,我也不罰你也不罵你,你回遼東去吧,你是李家的子孫,做錯了事情自有李家的長輩和族規在。”
李氏輕輕搖了搖頭,李家的族規她是清楚的,哥哥的為人她也是知道的,小侄兒闖下大禍,涉世未深是其一,其二則是嫂嫂和母親嬌慣之過,對待幼子不然年長的孩子教導嚴厲。可以想見李朗一旦回家了,勢必會引起李家內部的爭執。若是女兒女婿安好,李氏自然是不然娘家內部不太平的,但是現在,她的心裏卻是希望李家內部出現波折,既是教訓也是警醒。
李朗抬頭看向李氏,他在進竇家之前以為自己會嚎啕大哭,會對著姑母百般痛悔,任姑母打罵。可是如今,看著竇瑄被安老夫人責罵,看著姑母因為表姐之死憔悴消瘦得不成人樣,他卻是真正地覺察到自己的錯不是簡簡單單幾句悔恨之語,不是簡單地被責罵幾句就能了事的。
李朗朝李氏磕了三個頭,才紅著眼眶起身:“侄兒知道大錯已經鑄成,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侄兒這就回遼東去由祖父、父親責罰,還請姑母保重身體……。”
李氏的身體還很虛弱,故而小輩們沒有多留,倒是留下了小阿成在隔間的梢間住下了,她是想著就近好替女兒照顧這可憐的小外孫子,竇瑄幾個擔心李氏勞累還勸了幾句,見李氏打定了主意,隻得作罷告退了。
竇瑄幾個走到一片蕭瑟之景的小花園裏,便見一小廝快步小跑著過來行禮道:“稟少爺、小姐,都護府來人了,說是來接楊小姐的。”
竇瑄一愣,頗為不舍地看向楊離,“離姐姐,你不在我們家陪我住幾日嗎?”
楊離的心裏雖有了打算的,但是卻也頗為不舍竇瑄的,尤其是在知道竇瑄的祖母不待見她後。他微一猶豫,見竇瑄眼裏暗藏的期盼之色,竇安兄弟幾個也真心挽留,便道:“那我便在貴府叨擾兩日,我去和來人說說。”
來人並非都護府的下人,竟是楊離的堂兄楊隆,一臉的絡腮胡子,整個人高大魁梧,半點也不似洛陽城裏那些白麵無須的宗室子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