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珠並沒有如他所想的立刻醒來。
奈恩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凝重。
“怎麼了?”埃爾提問。
奈恩卻沒有理睬他,而是將林珠的頭小心翼翼地抬了起來,將她的頭部墊高,然後將手心覆蓋在她的前額上。
隔了幾秒後,奈恩才蹙眉道:“情況有點奇怪。她現在陷入了更深度的睡眠狀態,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清醒夢了。”
他說著,就輕輕拍了拍林珠的臉頰,呼喚了幾聲她的名字,可林珠還是沒有醒來。
奈恩的臉色瞬間一變:“糟了!”
“什麼?”埃爾提看向他,“魔卡師怎麼了?”
“黑卡的卡紋力量太強大了,她現在被夢境纏住了,暫時陷入了昏迷。”奈恩蹙眉道,“我必須馬上把她從夢境裏拉出來,不然她的腦神經會有損毀的危險。”
他說著,便在林珠身邊的**上坐了下下來。
他將兩手放在林珠的太陽穴上,閉上眼睛,開始集中注意力。
奈恩能夠通過皮膚的觸摸感受到對方的身體狀況,通過微電流刺激改變人腦神經元的運轉,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潛入人的意識,為他們人工夢境和幻象。
而這並不是他從人格本體那裏繼承的能力,而是他自己本身與生俱來的天賦。
作為複製人,在身體被□□的過程中,研究人員強化了他的身體,使他天生便具有一些本體並不具有的特殊能力。
奈恩很快就潛入了林珠的夢境。
林珠的夢境是一片黑暗的。
在這黑暗之中,銀色的細絲密密麻麻地糾纏在一起,它們在空中靜靜地繞著一個中心緩緩地旋轉。
它們就是黑**卡的卡紋在林珠夢裏的具象化。
奈恩伸出黑影般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撥開那些有形的細絲,然後向它們所環繞著的中心靠近。
很快,他就看到了林珠。
林珠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
她比現實中的林珠要顯得瘦小許多,長長的劉海擋住了她的一半臉龐,一雙漆黑的眼睛正透過發絲,著迷似的盯著那些在自己四周旋轉著的銀絲看。
這個模樣就是林珠在自己潛意識裏為自己構建的形象。
因為林珠的自卑,在她的意識中,她是個瘦弱無力的女孩,長相比她實際的樣子更加不起眼;而且她的臉龐是模糊不清的,因為她從來沒特別仔細看過鏡子裏的自己。
奈恩小心地靠近夢境裏的林珠。
“林珠。”他用意識裏的聲音呼喚林珠,這聲音其實隻是一道在林珠腦海中稍瞬即逝的微電流罷了。
“林珠。”他重複了一遍。
林珠似乎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回頭,透過發絲看向奈恩。
“奈恩?是你嗎?”她的聲音有點茫然。
奈恩在夢境裏的形象是瘦長的黑影,同樣看不清臉龐,這就是他在潛意識裏為自己構建的形象。
“是我。”他輕柔地回複。
“你怎麼在這裏?”林珠說罷,又看向四周,“等下,這裏不是……”
“這裏是你的夢。”奈恩說,“你已經在清醒夢裏待了很長時間了,所以被夢境纏住了。”
林珠反應遲鈍地“哦”了一聲。
“我好像在這裏呆了很久很久了。”她喃喃道,“好像有幾個小時了……不,應該是有好幾天了。”
就在這時,周圍的銀色絲線忽然旋轉得更快了,形成了一股漩渦。
它們忽然向中心收緊,將林珠的身體緊緊地纏繞其中,最後形成了一顆繭。
奈恩頓時暗暗叫了一句“不好”。
他知道這是因為林珠的大腦已經極度疲勞,以她現在的精神力,她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夢,而黑卡的能量又太強大了。
再這樣下去,林珠的大腦會遭到無法逆轉的損傷,她可能會永遠在夢境中沉睡下去。
奈恩來到那顆白色的繭旁邊,他伸出漆黑修長的手,用力掰開繭的縫隙。
黑影的臉龐上張開了一道裂縫,是奈恩在夢境裏發出無聲的呐喊。
——快打開!
而在現實中,奈恩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的身體正在微微地顫抖,可是他的手並沒有從林珠的額頭上移開。
很快,繭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
奈恩順勢用力將繭扒開。
林珠正蹲在繭裏,兩手捂住太陽穴,渾身打著冷顫。
奈恩蹲了下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你需要休息。”他低聲說,“你已經非常努力了。”
少女的頭無力地擱在了他的胸口。她蒼白半透明的手下意識地摟住了黑影的腰。
一黑一白的兩個人影就這樣在黑暗的夢境空間中無聲地擁抱在了一起。
白色的繭漸漸地散開,重新化為銀色的細絲。
成千上萬條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絲線環繞著靜靜擁抱著的兩個人,最後漸漸地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
林珠猛地睜開眼睛。
她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結果起來的有點急,因為大腦供血不足,再加上過度疲勞,她眼前一黑,便又不由自主地向後傾倒。
“林珠。”
她聽到奈恩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於是她緩緩睜開眼,看到奈恩正附身注視自己。他的眼睛正反射著蠟燭跳躍的橙色光芒,顯得他的表情比平時溫柔了許多。
“台風怎麼樣了?”林珠沙啞地問道。
“還有兩個半小時。”站在房間另一角的埃爾提回答。
林珠知道自己沒時間休息了。
可是她的身體實在不聽使喚。
她的大腦就像當機了的電腦一樣,已經無法持續性地思考,感覺就像連續幾個晚上都沒睡覺一樣。
幾秒鍾後,她竟然又睡著了。
而這一次她沒有受到魔卡影響,所以並沒有使人精疲力竭的夢境,而是真正的睡眠。
在陷入睡眠前一刻,她還依稀感覺到溫暖的手指碰觸自己的額頭,一陣令人渾身舒暢的麻酥感頓時湧遍全身。她迷迷糊糊地心想,這應該是奈恩在控製她身體裏的微電流。
陷入沉睡後,她還是做了個短暫的夢。
在夢裏,她夢見正在學校操場上和她的同學站在一起。
不遠處,黑色巨牆一樣的海嘯出現在地平線上。
有人大聲尖叫了起來。
她看到沈思遠正在海嘯前麵一邊擺著手一邊大叫著:“快跑!快跑!”然後沈思遠就被巨浪吞沒了。
幾十米高的大浪將摩天大樓衝垮,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洪水擠破大樓的玻璃窗,湍急的巨流將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吞沒。
林珠拉起顧曉婉和許沁胳膊,拚命往前逃,他們身後的海嘯就像怪獸一樣緊緊跟隨,可是她的腳步卻莫名其妙地變得沉重了起來,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快跑!快動起來!
就在這時,她恍惚間聽到暴風雪從窗外刮過的呼嘯聲,呼嘯聲中似乎夾雜了奈恩的聲音。
奈恩的聲音成功讓她從剛剛的噩夢中清醒。
她睜開眼,聽到奈恩似乎正在跟埃爾提爭執什麼。
“隻有她才可以。”說話的是埃爾提。
“……我說了,她不行。”奈恩語氣生硬地說道。
林珠咳嗽了一聲,那兩人立刻回頭看向她。
“你們在聊什麼?”林珠聲音沙啞道。
“沒什麼。”奈恩立刻回答,“你怎麼樣了?剛才你暈過去了。”
“……我睡了多久?”林珠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的暴風雪依舊下得昏天黑地。
“隻有一刻鍾而已。”奈恩回答。
林珠坐了起來。
睡了這一會兒還是多少起到了作用,她的頭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疼了。
她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發覺之前在清醒夢中記憶的黑卡卡紋依舊曆曆在目。
她睜開眼看向埃爾提,“時間還來得及嗎?”
“還有兩個小時零十三分鍾。”埃爾提看了一眼光屏說道,“如果你能在這段時間內做出一張逆轉卡,還有可能阻止這場風暴。不過……”
“不過什麼?”林珠問。
“根據衛星雲圖,還有三個雲團正在生成。”埃爾提說,同時將光屏放大,展示給林珠和奈恩,“一個在北大西洋,一個在北印度洋,還有一個在西伯利亞,它們很快就會發展成為大規模的超級風暴。所以你必須在四十八小時內做完至少五張黑卡,才有可能阻止即將發生的災難。”
……
——半個小時後。
林珠還在努力黑卡逆轉卡。在連續失敗了五次後,黑卡旁邊終於漸漸地浮現了一個淡淡的長方形輪廓。
成千上百條銀色的絲狀物憑空出現,就像蛛一樣彼此聯結,逐漸構成了一張魔卡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