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遊，你快醒……醒醒啊，別嚇……嚇唬娘！”杜少遊被一陣悲天閔人的哭喊聲給弄醒了，仿佛有半輩子沒有睡過覺，一雙鉛重的眼皮，哪怕是小樹棍也支撐不起。
“夫人，您快看，少爺的眼皮在動呢！”一個清脆的女聲驚喜的叫起來。
“啊——，是……是真的，少遊，我……我的兒呀，你可嚇……嚇壞了娘！”鄭秀閩不敢相信似的說道，聲音顫抖連連。
雖然四肢百骸渾身難受，可是比不上因為思維混亂給杜少遊帶來的痛苦。剛剛還是菩提祖師給自己在念“禪宗大力金剛咒”，怎麼一下下又回到了家裏，聽到母親熟悉的、急切的呼喚聲？
好想理清一下混亂的思緒，可是大腦深處的巨疼容不得他有半點思索的時間。
“小蓮，少爺的眼……眼皮在動，可是眼……眼睛怎麼睜……睜不開呢？”看了一會兒，鄭秀閩又不安的問道。
“老夫人，你別太當心，少爺沒吃沒喝的，躺了半個月才醒過來，肯定是沒有力氣了吧。”小蓮是鄭秀閩的貼心丫鬟，機靈的安慰著她。
“富順，富順——”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她，兒子躺在床上這麼久不吃不喝，能醒過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還能指望他馬上就生龍活虎嗎？於是她開口叫喊。
“哎——，夫……夫人，什……什麼事？”一個帶著一點點鴨公般的聲音急急的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好像是一輕一重的，轉眼跨過門檻直奔杜少遊的方向而來。
“快去叫廚房給少爺準備一點燕窩粥，要快！”
“啊——，少……少爺要吃……吃東西？少……少爺醒……醒過來了嗎？”富順鴨公般的聲音尖細起來，嘴唇抖動著，眼眶有一些濕潤。
“嗯，還在這兒囉嗦什麼呢？快去呀！順便告訴一下老爺，說少爺已經醒過來了。”中年女人笑罵道。
“嗯，知……知道了，夫人，我知……知道了。”富順喜極而哭，快速的往外麵退去，轉身的時候差點撞到門框邊。
“水……水——，娘——，我……我要喝……喝水。”杜少遊不由自主的、斷斷續續的低聲懦弱著嘴唇。
“哎，我的寶……寶貝兒呀，你終於開……開口說……說話了，嗚嗚——。小蓮，快拿……拿水來給少……少爺喝！”坐在床沿邊，雙手撫摸著兒子那張俊美清秀、蒼白帶黃的臉蛋，鄭秀閩的淚珠兒“簌簌”的往下掉，喜悅卻掛滿那張半老徐娘的臉上。
無力抬起沉重的頭顱，任憑她柔軟的臂彎攙扶著自己的脖頸，靠在她溫暖的懷裏，吞咽著一勺勺如同蜜汁的白開水，杜少遊昏昏沉沉的腦子慢慢的平複下來，逐漸的再次進入了夢鄉。
杜崇儒靠在大堂之上的那把黃梨木太師椅上，閉著眼翹著個二郎腿，神色有點黯然，旁邊茶幾上，切好的雨前龍井早已失去了溫度。
自從兒子杜少遊被打成植物人後，這十多天的下午，他幾乎都是這樣過來的。
作為北平市“五大家族”之一的杜家掌門人，又時逢亂世，杜崇儒唯有事事親力親為鞠躬盡瘁。上午忙商務，晚上有應酬，唯有下午才有一點點時間來靜坐，以排遣心中的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