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降同唐曉牙一路上頗趕,直至進了長安城方略歇了歇腳。
長安是帝都,人來人往,消息靈通自然也關係複雜。唐曉牙帶著林霜降在唐門於長安的聯絡點休息了幾日,商量著如何說服唐煙。
唐曉牙為難道:“唐煙的脾氣師叔再清楚不過,如果師叔沒有充足的理由,唐煙定是會請孫思邈替師叔看診。”
林霜降道:“可我沒病啊!”
唐曉牙靜靜看著林霜降:“但唐煙覺得師叔有危險,師叔既無生命之憂,為何不同他說清楚。”
林霜降啞然,半晌道:“……這事沒法說。”
唐曉牙笑道:“這世間並沒有真正無法言語之事,隻是缺少能夠傾訴之人。”
林霜降一直覺得唐曉牙看事情太毒,她如今會這麼說,便也不覺得詫異,反而頜首算是默認。唐曉牙的好處便在於她看事雖然通透,但從不會刨根問底。眼看著林霜降不想說,便也不再問了。
她坐在唐門開得川菜館子裏,手指間有一搭沒一搭的翻轉著枚孔雀翎,孔雀翎豔麗無雙,在唐曉牙的指間就像是真的孔雀尾羽一般,因為快速的轉動開了屏。
林霜降托著下巴變凝視著唐曉牙耍弄手上的功夫,便知道唐曉牙也有些不耐煩了。她手中長鏢在最後一次旋轉後刷得一下定在了不遠處的門柱上!嚇得所有食客都忍不住抬頭看去,唐曉牙方笑意盈盈道:
“手滑,吃你們的飯。”
大抵是唐曉牙即便笑著,周身的氣勢也因為長久的等待而略有不耐,那些食客不過抬頭看了一秒,便秒轉回頭,該吃飯吃飯,該聊天聊天。隻有小二苦著張臉走了過來,衝唐曉牙拘了拘手。
小二道:“外門不比內門,我們做情報也不容易,還請師姐高抬貴手。”
唐曉牙道:“個人有個人的難處,我知道你們不易,可也不至於幫我添置些行禮添置一天也添置不完吧?我既沒有要靈芝也沒有要雪參,不過就是些幹糧和金瘡藥,有這麼難?”
小二擦著汗道:“沒、沒,我去問問。”
說罷,那小二便走出店外,拿著枝哨子用力吹響。這哨子是無聲的,林霜降見過,當年唐影曾給她一枚,用以危機時刻召喚唐門弟子。林霜降見他用的那枚啞哨同自己那枚多少有些不同,便猜測這是這個聯絡點專用的啞哨,不為鳴警,隻為尋人。
果不其然,哨音剛落,屋內養著的一隻林霜降說不出種族的鳥類便叫了起來,叫了三聲之後,小二收了哨子回來,像是等什麼。然而又過了盞茶的功夫,門外還是隻有來來往往的食客,直到過去了約莫兩柱香的功夫,有一隻小倉鼠在所有人不經意間快速的跑進了店裏,直順著小二的褲腳攀爬而上,蜷在他的耳畔縮成了一個球。
屋內的三名唐門弟子都在同一刻變了神色。
因為這隻倉鼠足間帶血,在地上奔跑尚難以察覺,但當他爬上小二的衣服,在他身上踩下一個個小紅點時——一切就變得十分清楚了。
唐曉牙道:“這是你師弟養得寵物?”
小二的臉色也變了:“事情不對。”
他將那隻倉鼠翻來覆去看了看,總算在倉鼠的肚子的毛皮上發現沾染著的星點褐綠色液體。那點液體看起來詭異凶險,令小二也不敢輕易觸摸,隻能向兩人點點頭,示意二人對他入內。
入了這件客棧的後院,小二打開了位於仆役房內的密室,看著那滿牆的暗器機關,林霜降方找到了些許這地方的確是唐門聯絡點的感覺。
小二小心翼翼的剪下了那一摞毛發,將倉鼠放回了它的窩內。轉而將那縷毛發交給了唐曉牙。
唐曉牙已經戴上了冰蠶絲的手套,她小心翼翼將毛發泡進了遊著尾鯉魚的水缸裏,即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林霜降親眼看著那不過沾了一點兒的液體快速容於水中,原本深沉的顏色也被水稀釋的近乎沒有。可即便如此,盆裏的那條魚卻像是一下受到了什麼強烈的刺激,拚命的搖擺著尾巴四處衝擊,力道隻打竟將足有十斤重的水缸裝得四處搖晃!
唐曉牙利索的用一枚長鏢刺穿了魚鰓,那尾魚掙紮了一二,很快便不在動彈。黑色的血自它的傷口流出,很快溢滿了水缸,將一整盆清澈的水都染得烏黑。
小二猶豫了片刻,伸出手想要取一點毒液辨別,卻被唐曉牙猛地打開。
唐曉牙色厲內荏道:“這麼厲害的東西,你也敢碰!?”
那小二不出聲,倒是林霜降盯著那壇水和魚屍看了很久,緩緩開了口。
“目赤,屍僵,劇毒,色如雀翎,中毒後血黑如墨。”她頓了頓道,“我在鬼穀時讀過類似的毒物記載,說是苗疆傀儡術,名喚屍毒。中毒者會成屍傀儡,嗜殺成性,無痛無感,斷肢不死,宛如僵屍——因為太過凶殘,始皇登位後曾派大軍入巴蜀,應該早就將這些東西掃幹淨了才對。”
“師侄,你們這兒出現過類似活僵屍的事麼?”
那小二一怔,開口道:“長安乃天子腳下,怎麼會有如此荒誕之事……?”
林霜降皺眉:“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