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明醒來,發現自己在笑。因為他又做了那個夢。
這麼些年過去了,他越發看不清夢裏妖怪的臉了,掉落懸崖的夢也很少做了。
不知道是釋然了,還是他心性堅定了。
昨夜,他又夢見了那隻妖怪。
第二天,萬年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是輔助任務了。
因為,她病情加重了。
她生病了,她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留下來了。
這波輔助6。
天晴了,院子裏,一壺藥咕嚕咕嚕冒著水汽。
煎藥的人清風朗月一派正氣,眸子晶瑩剔透,低著頭露出脆生生的脖子,眼下有點青黑但無損他的美貌,反而讓他多了幾分病態的美感,更加的不染煙火,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自從萬年來了後,連續幾天,明都做了相同的夢,隻是夢裏的那張臉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而夢裏的那隻妖怪似乎開始長大了。
雨過天晴,一道彩虹拱在古代無汙染的蒼穹裏,甚是好看。
“哇,彩虹!彩……”萬年站在回廊,興奮地看著天空,戛然而止。
因為,她突然想起明看不見,生生壓製住喜悅。
明驚醒倒好藥,端起來,“施主,藥好了。”
萬年接過藥,看著明站在回廊上茫然地看天空,有幾分心疼,“其實彩虹也沒那麼好看。”
明望著天空,清風徐來,清瘦的身體越發清瘦,被雨打落的綠葉飛起添加了幾分蕭瑟。
“那彩虹還沒有你好看。”
“你不信?”
明似乎知道萬年是在安慰他,走到石桌邊坐下但笑不語。
萬年把藥放在石桌上,“你不信,你可以摸摸你自己的臉。”
明視線落在自己的雙手上,搖頭笑了笑。
他也好奇過自己的容貌。
但對一個瞎子來說,他長什麼樣,又有什麼關係呢?
美或醜,他都看不見。
萬年自己有時也頹廢沮喪,但她見不得別人這樣,尤其是明。
明這樣似乎對凡塵的一切都沒有了期待,這樣可不妙呀。
病人心態不好,容易使病情惡化。
“那你摸我!我也算個小美人。”萬年慌忙抓起明的一隻手摁在臉上。
真的為了完成任務,她都不顧男女之別了。衝動是魔鬼呀!
可是明很快就收回了手,剛準備說話,瞳孔縮了一下。
因為,萬年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另一隻手扯住他的袖子,“別說什麼阿彌陀佛,摸我不行,那你摸你自己。”
萬年擺明了,今天非得讓明摸一下才能走,不管明摸的是誰。
不過,最好還是明摸他自己的臉。萬年冷靜下來,可不喜歡別人摸她的臉。總讓她想到一個成語——盲人摸象。
明這種人有時候就是要拿話刺刺他,否則太雲淡風輕了。恐怕哪天,別人事出有因要殺了他,他都有可能原諒別人。
明拗不過萬年的強勢,心中隱隱有怒火,清俊的臉上透出溫柔的疏離。任誰被人強迫著戳自己的痛腳都會不開心。
萬年看著明。
心裏:這人怎麼發火也這麼溫柔?
嘴上:“難道,你就沒好奇過自己的容貌嗎?”
明一愣,想開口,嘴被死死摁住。
施主,你捂住我的嘴,還要我怎麼說?
萬年嘴笨地很,她怕自己說不過明,所以就直接捂住對方的嘴巴。
“你既然好奇,為什麼不自己摸摸?”
“你知道,你師傅為什麼給你一個瞎子取名為明嗎?”
“因為他希望你用心去看事物,而不是用眼睛去看。”
他熱切地好奇過自己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個“瞎子”的事實,如今被人提起,他才知道他竟然還是會為此憤怒。他覺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對自己的無聲諷刺。他一直覺得師傅給他取名,是希望他能重見光明。
然而,如今……
他的心思、隱秘、困惑……被人一語道破。以往的平靜原來都是偽裝。各種難堪、憤怒、期待、疑惑、悲哀……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