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過後,吳越將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訓練水軍上頭。先前將倭人並部分島民丟在舟山島上,任其自生自滅,終究是傷到了“正氣歌”的元氣。
這一次衝突的消弭,全賴劉蘇盜用官家名義,下一次他們卻不會有這樣的好運。加緊練兵的同時,吳越甚至提出要宋嘉禾同劉蘇帶著婦女並幼童上陸上去:“海上太過危險。”
他的眼光停留在劉蘇微微凸起的小腹,“你們留在這裏,太教人懸心。”
但這一提議遭到兩名女子的強烈反對。“去了陸上,我們便要日夜懸心!”宋嘉禾拒絕再次提前離開。
大兄那裏,唯有看阿嫂的了……但願阿嫂能使大兄改了主意。戰爭不是人多就可以贏的,一個不慎,便是烽煙四起、百姓流離的結局。這天下將會是他的,自當由他來守護。
他的女門客似乎曾說過——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比起將大軍交給擔不起重任的人後,在長安城眼睜睜看著戰局糜爛;他更願意親自出征,即便戰敗,也是男兒本色,不負天下。
大明宮中,含元殿隻在大朝會及慶典時開放,天子日常處理政務皆在明光殿。因此當皇後崔氏穿了全套大禮服求見天子時,便被宦官阿蔡帶到了明光殿上。
原本,為了防止出現漢高後呂氏一般的後宮幹政,晉太祖趙胤曾下令“後宮之令不得出後宮”,鐫刻在前朝與後宮交界處的宮門旁。但身為皇後,還有著另外的特權——中宮箋表與“朝服勸諫”。
“朝服勸諫”始於前朝文德皇後,皇後可著全套禮服,出後宮,於前朝麵見天子並予以勸諫。
十多年夫妻,這還是崔皇後第一次動用朝服勸諫,連上一次官家震怒之下欲要夷淮南刺史三族,皇後也僅是用一份中宮箋表便勸阻了天子,最終淮南刺史判了梟首,三族流放而已。
是以端莊柔美的發妻緩緩走近,官家頗為興味地看著她:“娘子何事如此莊重?”非正式場合,他通常會叫她的小名“阿蕎”,一旦稱“娘子”,便是要公事公辦了。
崔皇後拜伏在地:“妾賀郎君有賢弟,亦賀天下將得明君!”
官家忍笑,快步走下禦座扶起發妻,“請娘子為朕解惑。”暗示妻子向殿中角落看去,皇後也忍不住撲哧一笑——史官正在那裏奮筆疾書,記錄這足以光耀千秋的一幕,明君賢後,可喜可賀。
官家捏捏皇後的手:“阿蕎,你說罷。”皇後便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不會記入帝王起居注中,更不會見於實錄和國史的了。
隨官家坐到禦案後,崔皇後道:“承鈞,阿鐸想去,便讓他去罷。”他是要成為天子的人了,你不能總當他還是你護在身後的那個弟弟。
“阿鐸是賢王,”官家笑得有些痛,為自己給弟弟留下的這個爛攤子,“阿蕎也是賢後。”他拍拍皇後的手,“放心罷,最終的主帥會是阿鐸。我隻是……怕他輕敵冒進,若是帥位來之不易,他做決定前當會思慮更多。”
他很明白趙翊鈞才是最適合率軍出征的人選,隻是舍不得自己選定的繼承人,唯一同母的弟弟,去經曆那種危險。他隻是缺一個人來推他做出決定而已。
崔皇後笑而不語,承鈞,聽你這般說,仿佛阿鐸還是十多歲的少年呢……可他,已是為人父的人啦,有妻有子,他會懂得照顧自己。
襄王殿下的確在為自己的安危著想,因此他向東南發出了一封急信。
自得到蠻族寇邊的消息之日起,劉蘇便與吳越做好了出征的準備。一邊加緊訓練由千煙洲質子與“傾城”部分殺手組成的“正氣歌”,一邊等待長安的消息。
眾人都知道大戰在即,遲遲不來的命令更像懸於頭頂的利劍,不免令人心浮氣躁。因此劉蘇得到消息,心中大石反而落了地。
招呼吳越:“十日前沈拒霜與雲夢澤已發出‘興亡令’,召集天下有誌之士赴邊抗敵。如今已有人陸續到達千煙洲,我們也應當出發了。”
在攻打千煙洲的過程中,雲夢澤的洞庭水幫與襄王府護衛建立了相當良好的關係,此際襄王要出征,水幫出人護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千煙洲落入沈拒霜手中之後,他急需擺脫千煙洲在朝廷眼中“叛逆”的形象,如今良機就在眼前,他無論如何不會放過。隻要有了這一次與朝廷共同抗敵的經曆,至少五十年內,千煙洲不用再擔心來自廟堂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