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小七一頭撞在那尊碩大無比的鍾上,等轟鳴的鍾聲過去,這才捂著耳朵鬆口氣。

也不知道誰那麼機靈,把這口笨到要死的鍾往暗堂拜。

她現在每天就是每過一個時辰撞一下鍾,什麼時候該撞什麼時候停,完全靠第六感。

這破地方連個窗都沒有,她能找到鍾在哪兒都算好了。

每次撞鍾時間不對,等入了夜,就會有三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進來行刑,錯一次十棍。

有一次行刑的人進來之後被小七氣到說漏嘴,不小心提到了“聖女冕下”。

這就不新奇了,阮伶佼那人的確腦子有點兒毛病,想出什麼都不稀奇。

她隻是每次受刑之後,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堂地麵上,都會抑製不住的想離開,不想繼續像個腐爛的臭蟲一樣待在黑暗裏,她想,等熬完還剩的半年刑期,出去以後愛誰誰,她一定要去元都見小殿下,誰攔都不好使。

身上層層疊疊的傷又疼起來,小七心裏念叨,外麵可能下雨了吧,她渾身從骨頭縫開始,沒有一處不疼的地兒,抬手抹一把腦門,哦,原來又發燒了。

暗堂並不怎麼隔絕聲音,這半年來,她聽到過各種各樣的聲音,掃地的,下雨的,打雷的,爭執的,還有人在外麵說她的壞話,說聖女冕下真漂亮的。

小七每次聽人提起聖女,都要翻出一個巨大的白眼,並且很有儀式感地呸上一聲。

但這次好像有些不同,說不清到底哪兒不一樣,她發著燒昏昏沉沉,隻能聽到外麵巨大的雷聲和阮伶佼那兩個不男不女的下人尖銳的喊聲,喊了什麼一概聽不清。

“羲小七你真是個廢物啊……”

躺在地上自嘲還沒有嘲完,暗堂厚重的石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打開,轟隆隆的都蓋過了雷聲,好像有冰涼的水點兒濺在臉上,她好像快死了,都出現了幻覺。

門口的人,好像小殿下啊……

宮羲予剛回到王宮,把迎接她的所有人都視如塵埃,在大雨中帶著羲子義走向暗堂。

王後在她自己的屋裏風雨不動安如山,聽到下人回稟,照樣翻看自己的經書。

她的確去砸了場子,阮伶佼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聖女而已,如今都有資格派她自己的人把手暗堂了,那她憑什麼不可以仗勢欺人罰那兩個惡心吧啦的東西下地獄呢?

等她讓羲子義把渾身是血高熱不退的小七帶回去後,一個人淋著雨去見了荊南王。

荊南有宵禁,一到亥時整個王宮除了侍衛之外沒有任何人在外麵了,也有侍衛來給宮羲予撐傘,她笑著說了聲謝,然後在黑暗無邊的王宮裏,淋著大雨有點兒狼狽,也撐住了一身傲骨。

荊南王的書房並不像盛元皇宮的禦書房那麼宏偉,很普通的一間書房,門口一個很普通的匾額,“天地人和”四個字,是宮羲予十歲時親手寫的。

門外的台階很寬,足夠跪一個人,青石板被來勢凶猛的大雨砸的劈啪直響。

荊南王不喜歡看書時被打擾,宮羲予也阻止了下人進去通報。

四年之前她就是這樣,和自己父親的一種默契罷了。

一個王宮裏,誰還能不知道誰在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