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病情尚且不算特別嚴重的就直接被安置在了祠堂外的簡陋棚子裏,廢床板都緊著裏麵了,他們隻能享受從各家拆下來的門板兒。

宮羲予覺得這些躺在外麵呻吟的病人有點奇怪,麵如土色,印堂發黑,不像是因為病痛,反而跟做噩夢似的,疼痛和恐懼交織。

祠堂裏麵環境也好不到哪裏去,密密麻麻的床板的病人,幾個大夫忙活完這個又要去看下一個,幾乎腳不沾地。

裏麵的病人看起來可怕多了,麵如土色都不足以形容,青紫灰敗的臉,外翻幹裂的嘴唇,猩紅的眼白,骨瘦如柴,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甚至還有不少大片大片潰爛膿腫的傷。

劉神醫就在最裏麵,幾張床板在他身邊圍起來,上麵躺著的都是傷勢最嚴重的病人,宮羲予隻是遠遠看著都有些不能接受。

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的幾個“人”顫顫巍巍伸著手想要拽住自己的救命稻草,殊不知胳膊剛抬起來就哢嚓一下關節脫落,整個人在疫情影響下變成了個嘎嘣脆,一不留神就能死在床板上。

汙濁腥臭的祠堂讓沒見過這種場景的人能直接吐出來,宮羲予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世麵,的確有些不舒服。

不過,說是來見見“老師”,實際上她並沒有去打擾劉神醫,隻是看了一眼確認的確是他,便離開了。

祠堂外麵幫著處理病人的一個老婦人見他們出來就在麻布裙子上隨便搓了搓手,走到他們身邊,幹瘦蒼老的臉上滿是皺紋,告訴宮羲予,剛才的守衛忙著回去,讓他們見過人就盡快離開,免得一不留神也染上疫症。

“好。”

宮羲予戴著鬥笠老婦看不到她的表情,隻能從清寒並且不甚在意的聲音裏,大概猜出這姑娘恐怕沒把提醒當回事兒。

看著兩個氣質很好的年輕人往更裏麵走,老婦人並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哪兒還有心思去管外人送不送死?

連綿幾日的陰雨讓城裏本就不怎麼平整的小路更加泥濘,羲子義還有點擔心小殿下走著走著嫌煩了。

小路的盡頭就在不遠處,連著一片很蕭條的竹林。

羲子義兩步追上去拽了她一把,使她下一步落腳的地方堪堪避開了一個泥水坑:“小殿下,裙角濺上水了。”

以往的宮羲予雖說獨自待在羲和殿的時候很隨性不會多事,但髒了的衣裳絕對要立刻換掉的,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反倒現在,聽說自己裙子沾了水,她停下腳步低頭看了一眼,隻是點兒很小的水漬,抬了抬腿沒發現有大的汙漬,抿了抿唇,猶豫一下後把裙子提起來些,繼續往前走。

那片竹林讓她很感興趣。

一個疫症蔓延死人無數的破敗小城裏,竟然還有這麼一處清雅別致的地方?

竹林邊有些筍尖剛冒頭,水嫩嫩的,滿城血腥和病氣幾乎全都被阻擋在外,這裏空無人煙,是城裏僅有的清淨地。

但是荒唐也就在這,為什麼會沒人過來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