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必擔心。”何賢對陳怡道,“宮中今日送信來,說明日虞公就會到此處。女史從這宅中出嫁,虞公與夫人乃母家長輩,聖上還須向二位行禮。”
陳怡露出訝色:“皇帝對我們行禮?”
“正是。”何賢道,“聖上說,在這行宮之中,一切以那邊的規矩為準,一應流程照做。”
“流程?”陳怡不解。
虞嫣也是第一次聽到,一臉錯愕:“什麼規矩,什麼流程?”
碧鳶抿抿唇。
滕蕙則與虞甯相視,笑了笑,目光狡黠。
*
當晚,眾人在行宮裏歇下。
如何賢所言,第二天中午,虞祥就從宮裏來到,與眾人一道籌措婚禮。
這處行宮,從前是虞嫣和滕蕙母親嚴氏的居所,兩界通道所在,此時,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虞嫣在這邊的臨時娘家。
而對於婚禮,蕭寰也表現出了十足的誠意。
按照王熙的說法,親自上門到女方家裏迎親的皇帝,開天辟地就這麼一個。
一切早已經安排妥當,婚禮當日,虞嫣早早被碧鳶叫起來,給她梳妝打扮。
宮裏早已經派來了宮人,在她們的伺候下,虞嫣沐浴更衣,將頭發梳起高髻,戴上華麗琳琅的首飾。
陳怡坐在一旁看著,津津有味地把過程錄下來。
而當虞嫣裝扮完畢,站在他們麵前的時候,陳怡有些愣怔,忽而眼圈發紅,低頭抹了抹眼淚。
“哭什麼,”虞祥拿出一張紙巾遞過去,“這種場麵,她不是演過很多了,從沒見你哭。”
“那怎麼能一樣……”陳怡吸了吸鼻子,“我就想著,要是姑奶奶還在,不知道多高興……”
提到奶奶,虞嫣的心裏也不由一動。
再看向不遠處,又是一年深秋,滿池荷花隻剩下禿禿的杆子,而旁邊的屋子裏,嚴氏的那些畫仍然靜靜躺著。
一切的緣起,都在此處。
“嬸嬸莫難過。”這時,滕蕙走過來道,“我母親曾說,阿嫣在那邊遇到了好人。她與虞奶奶若是在天有靈,見到今日,也必然欣喜。”
“就是,”虞甯在一旁安慰道,“再說了,嫣嫣雖然結婚,也不是跟我們老死不見,以後還要常回去的。”
陳怡深吸口氣,點點頭,拉著虞嫣的手,破涕為笑。
正當說著話,碧鳶忽然跑進來,道:“聖上來了!”
眾人皆回神,即刻要去迎駕。
服侍虞嫣的宮人正要扶她出去,卻被滕蕙攔住:“慢著,說好了按流程來,那就要按流程來,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
宮人們看著她,皆是愕然。
*
虞嫣這才知道,滕蕙嘴裏的流程究竟是什麼。
蕭寰穿著一身天子冠冕,乘著鑾駕,在浩浩蕩蕩的儀仗簇擁下,來到行宮前。
修葺一新的行宮張燈結彩,昔日宅中的仆人也都回到這裏,見蕭寰來到,在何賢的帶領下忙不迭地行禮,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蕭寰走到那院子門前。
首先,蕭寰發現,除了衛琅和李泰,其餘的所有人都沒有跟來。
其次,那院門緊閉著,一點也沒有打開的意思。
衛琅和李泰皆不明所以,上前去推,卻紋絲不動,仿佛在裏麵上了鎖。
正當眾人疑惑,隻聽碧鳶的聲音從裏麵傳來:“院外何人?”
衛琅隨即道:“自是陛下迎親來了,快開門!”
碧鳶道:“開門亦無不可,隻是陛下要背十首情詩。”
眾人皆愣住。
“情詩?”蕭寰皺眉,“甚情詩?”
許是聽到蕭寰親自說話,碧鳶沒了聲音。
滕蕙的聲音卻接著響起:“什麼情詩無妨,但定要背夠十首。如若背不出來,每首一金買路,當麵交割。”
衛琅:“……”
李泰:“……”
二人望向蕭寰,隻見他神色已然很是無語。
怪不得昨日特地派人來說,走那邊的風俗流程需要準備金子。蕭寰又好氣又好笑,原來是用在這事上。
“你還是快些。”驀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蕭寰看去,卻見是虞甯。
他抱著胸,閑閑地倚著一根柱子:“這邊不是講究吉時麼,拖延下去,時間就要過了。”
蕭寰道:“這主意是你出的?”
虞甯唇角彎了彎:“在這宅子裏就要按照我們那邊的規矩來辦,這是你自己答應的。”
蕭寰不多言,沉默片刻,隨即不緊不慢地背起了詩。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中氣十足,一首接一首,從容不迫。
衛琅和李泰第一次聽他念情詩,訕訕地傻站著,隻覺今日大約是中了邪。
等到十首背完,那院門也如約開啟。
蕭寰走進去,隻見碧鳶伏拜在地,滿麵通紅,卻似憋著笑。
“皇後何在?”他問。
“皇後……皇後就在屋內。”她忙道。
蕭寰不多言,徑自往院子裏走去。
不料,到了屋子外麵,那門仍然緊閉著。
蕭寰隻得停下,道:“開門。”
“開不得。”這次,另一個聲音從門裏傳來,是王熙,“要進此門,你須完成一事。”
蕭寰無奈:“何事?”
王熙停了一會,似乎在翻手上的筆記:“俯臥撐一百個。”
蕭寰:“……”
衛琅和李泰不明所以,卻見蕭寰將頭上的冕摘下,而後,又將外麵一層禮服脫了。
李泰大驚:“陛下,這……”
“拿著。”蕭寰不由分說地遞給他,而後,在兩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趴在地上,一下一下做了起來。
而他們身後,響起了虞甯的報數聲:“一,二,三,四……”
等到蕭寰終於做完,他身上的單衣已經貼在了背上,碧鳶連忙遞上毛巾。
當蕭寰重新穿戴好,那門也隨即打開來。
王熙笑眯眯地看著他,壓低聲音:“陛下膂力和腰力甚好,嫣嫣甚是有福。”
蕭寰不理他,繼續往裏走。
這間屋子經過一番改造,隔成了內外兩間。
外間裏,虞祥和陳怡坐在上首,旁邊站著何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