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歸遺憾,車還是要下的。
司機剛減下車速,我起身正要往後門走。車子猛然抖了一下,我一個踉蹌。條件反射,順勢就去抓旁邊的東西。此時我是站在空地的,青年就在我跟前,我這樣一把下去指不定抓到他的哪兒。
盡管手還沒到,我心裏是明白的,便脫口而出:“不好意思。”
話剛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的手從他的身體裏,直接穿了過去。視覺上多麼真實的一個人,觸覺上竟是一團空氣。
我僵住了,小腹立即酸脹起來。
突然想流下來了,這個晚上不一樣……
忽然,才開到一半的後車門,“轟隆”一下關閉了。
青年瞥了我一眼,往後挪了兩步。然後他抬起左手,張開修長死白的五指朝我伸過來。
我嚇得腿都軟了,用僅有的力氣衝司機喊道:“師傅,我到站了,我要下車。”
司機轉過頭來,衝我微微一笑。
他妹的!竟然把腦袋直接從前麵轉了過來,就像木偶的腦袋一樣。他的身子和脖子根本沒有動,隻是臉從前麵轉到後麵來了。
我讀曆史的時候聽說過,司馬懿有這個本事,那叫做“狼顧之相”。太嚇人了,在這種場景裏,要我承認司機碰巧有狼顧之相,根本不可能。
現在看來,我是上了鬼車了。那幫倒黴催的同事可沒少講鬼車的故事,什麼“充公交卡搶肥皂引發的血案”、“騙司機半塊錢引發的血案”、“公交車豔遇引發的血案”……
眼目前能做的,隻有大膽跟他們交涉。否則等車到了杜家墳,我特麼就被直接埋了也說不準。
於是,我虎膽一震。眼淚順著鼻腔,混著鼻涕就溢出來了。
“冤有頭債有主,褲襠破了自己補。大叔大哥,我跟你們什麼仇什麼怨,你們這是何苦?”
我剛說完,司機“咯吱咯吱”笑了起來,嘴裏的唾沫涎子一股一股往外噴。我本來還想,這種程度也沒多惡心。可他突然大嘔一口,一灘青綠色的涎汁,順著車廂地板的紋路流了過來。隨之,一股肉質腐爛的惡臭蔓延開來。
我隻感覺胃裏翻江倒海,雙腿顫個不停,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快走。”
青年突然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應到他手心有個什麼東西刺了我一下。那東西一下子就鑽進了我的心窩子,不上不下卡在那裏,堵得難受。
不過多虧他那一把推來,我連連後退幾步,竟然將車身撞了一個窟窿。我從窟窿裏掉了出去,滾到路邊。
在路燈照耀下,我依稀看到那輛遠去的九路公交,居然是一輛紙糊的車。
等紙紮車完全看不見影了,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但兩隻腿仍然抖個不停。還有胸腔裏麵,就像憋了一團氣,似乎還在遊動。
我不敢考慮太多,我又不是屬貓的,沒有那麼多條命去好奇。於是匆匆忙忙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