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後邊有衣物嗖然掃風的聲響,南虞便知道他是拂起搭在竹椅背上的外衣穿。
靜待得一下,就聽到他大踏步朝她這邊走來,到得她跟前幾步之遙即停下。
西邊樹梢上掛著的夜燈將他修長而挺拔的影子投落,南虞荒唐的有種被他包圍聊感覺。
她忍不住就後兔兩步,微屈膝朝他端正行禮,“夜深擾了公子的好眠,倒是女的不是。”
她往石台案幾上的草藥看了一眼,又道:“我阿爹身子不好,多謝你的相助。”
“哦?”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動,聲音低醇似酒,“你竟是南老爺的姑娘?”
南虞點頭,他不會認得她。
那年隨阿爹給軍營調度糧草,她化作廝模樣,臉上可是易了容,個子也沒現在這般高,哪怕與他有過不少交集,也不可能認得出來。
他看著她點頭,臉色微凝得片刻,眼底漸漸有得幾分思量,嘴裏卻是輕笑,“那麼,如何就見得我在幫你阿爹?不擔心我是惡人害他?”
南虞搖頭,“你不會。”
發現他看她的目光已帶了審視,她連忙就解釋道:“上次在胡同那裏,雖然不知你們是為的什麼而有那樣的血腥搏殺,但想必在京城裏也是一樁秘事,你若是那惡人,必是怕走漏風聲,伸手就處理掉我們主仆幾個。”
“你卻不容那惡人來傷害我們,出手救了我們,可見並非惡徒。”
“而我阿爹,素來就重情義,你既不是惡人,必不會傷害一個好人。”
南虞哪裏敢她親眼見過他在軍營是如何俠肝義膽的。
當年她一個姑娘,本來就不該隱下身份潛入營地看那些敵戰血腥殘殺,這傳出去指定於閨閣名聲不利。
是她纏著阿爹,非鬧騰著要跟去,阿爹猶豫斟酌幾番,為了壯她女兒家的眼界與膽子,才同意帶去。
“那你,又怎麼知道是我在調製草藥?”他似乎被她的法取悅到了,朝石台上的東西掃一眼,低笑道:“就不能是大夫留在這裏的物什,我不過是在這裏借地歇一下?”
南虞暗道一聲糟糕,當年的她知道他師出名門,武藝撩不,還會調製治病的上佳丹藥,可現在的這個情況,她應當是連他真正身份都不知得的陌生人才對。
她眉眼微斂下,突然就笑了,道:“你看你手。”
蕭珩抬起自己修長的大手望去,十指都染上了暗灰草色,了悟一笑,“你倒是機靈。”
他目光此刻卻已是緊鎖住她眉眼不放,聲音漸漸放輕了些,“聽聞南老爺早幾年前,身邊帶著的那個機靈廝,已不幸病故?”
南虞脊背微緊,麵色卻是不改,輕點頭,“……是有這回事。”
“可惜了。”蕭珩這一聲可惜,歎得心口要窒息。
當年他不過十六歲,對南老爺身邊一廝竟是動了心!
兵營裏的那些粗野漢子大碗喝酒時,總狠聲想死家裏那個婆娘,待打了勝仗歸故裏,保準摁住婆娘在炕上幾不下地這種渾話,他卻是在偷偷想那廝!
先帝爺在的時候,他是大興朝得寵的皇長孫,驕傲不可一世,飛揚跋扈慣了,哪怕後來隨父王到了封地,地位驟降,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身上突然有這個嚴重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