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咬著天機的肩膀,遠遠看著地上躺著的崔老太婆,眼中盈了一層淚光。
她贈人臉譜的初衷並不單純,與其說是為人,倒不如說是為己,實在不值得崔老婆子這樣做。
她張了張嘴,想讓天機帶著她跑遠一些,離開這條巷弄,離開這群拚命想報答她的人,但看著他背上的箭,他麵無血色的臉,他腳下一路蜿蜒的血,嘴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發出淒厲的哽咽。
“要是害怕,就閉上眼睛。”他低聲道。
“不。”唐嬌抱著他,哽咽道,“不,不。”
如果她足夠聰明,就該煽動那群受過她恩惠的人,讓他們用自己的軀體來保護她。如果她足夠自私,就該閉上眼睛,讓他替她擋箭,替她流血,拚盡最後一口氣保護她。可惜她既不聰明也不夠自私,在本來應該對他溫言軟語,求他庇護的時候,她卻語氣蠻橫道:“我不信他們真會殺我!你放我下來,我要跟他們談判!”
他們的確不會殺了她,天機心想,也許劃畫她的臉,也許砍掉她一條胳膊,也許打斷她的腿,然後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告訴她,他們其實是唐棣派來的人。
忽然悶聲一哼,天機停下腳步,一根羽箭沒入他背中,箭上的尾羽還在微微顫唞,他轉過頭,看著對麵那群人。
幾個蒙麵人或提軍弩,或替長刀,遠遠看著他,眼神頗為複雜。
天機看著他們,一起相處了那麼多年,別說隻是蒙麵,就算他們換了張皮,他也認得出他們。
“惹怒了陛下,還想跑哪去?”為首的中年人將一把小刀丟過來,對唐嬌說,“割下臉皮,留下臉譜,皇上還能給你留條生路。”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看著天機。
天機笑了起來。
“太子果然還是沒變。”他道,“每個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每個人都是可以犧牲的,這時候我是不是有兩個選擇,指認唐棣或者說出真相?”
中年人愣了愣,繼而大怒:“天機,你!”
唐嬌立刻明白了過來。
“你們是太子的人。”她冷冷道,“你們在嫁禍皇上?”
中年人看也不看,盯著天機道:“為什麼?這個女人值得你這麼做?就算你以前騙過她,但你前前後後為她做了那麼多,已經足夠償還了!”
“從前我太過計較得失,唯恐付出得不到回報,現在想想,真是蠢的令人發笑。”天機平靜笑道,“何必算計得失,何必斤斤計較,何必一定要有回報,我愛著她,保護她,那是我自己的事,與她無關,也與你們無關。”
他將唐嬌推到身後,提劍朝過去的同僚走去,頭也不回的說:“自己跑。”
唐嬌看著他的背影,他身上到處是傷,到處是血,唐嬌不知道這些血是他的,還是敵人的,不知道他留下是因為要擋住敵人,還是因為已經傷重的跑不動了,她剛要開口,就聽到他大吼一聲:“跑啊!”
唐嬌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朝巷弄外跑去。
身後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她捂著嘴,嗚嗚嗚的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朝皇宮跑。
她要向唐棣低頭。
別說是臉譜了,隻要他肯派人來救天機,要什麼給什麼。
“唐姐姐!唐姐姐!”
身旁忽然傳來孩子的喊聲,她轉頭,看見煙塵滾滾,大批兵馬朝這邊跑來,一匹白馬跑在最前頭,上麵坐著暮蟾宮和一個瘦弱小孩,卻是為她製作了一堆醜臉譜的李家老大。
勒緊韁繩,暮蟾宮翻身下馬,快步走來,眼中滿是擔憂,上上下下的打量唐嬌:“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