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竹瑤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她看見過小師弟的屍體。
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兒給忘了,都怪大師姐說去找人,明明是去收屍才對。
想到這兒,竹瑤頓時充滿希望,一邊給師尊傳信,一邊祭出飛行法器,循著記憶找去。
找到記憶中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屍體,竹瑤心裏一喜,立刻放出信號。
這下鐵證如山,看大師姐還怎麼狡辯。她一點也不稀罕大師姐的位置,就是看不慣大師姐總是欺負大家,連師尊都被她教訓。
然而信號亮起的那一刹那,竹瑤終於看清屍體並不是虛雲,而是幾隻靈獸串在崖邊伸出枯樹上,看起來頗似人形。
糟糕,她想收回信號,可是已經晚了,不僅收到傳信的師尊來了,就連丹雲門眾人都來了。
白微放出火靈燈,如同小太陽的燈珠升起,照亮了四周。一看到靈獸屍體串,以及神情慌張的竹瑤,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除了他,喬寒和五師叔北岩也知道竹瑤又惹事了。脾氣不錯的北岩直搖頭,心裏充滿不耐煩。
從前他沒覺得竹瑤不好,也喜歡她的天真。可自打蛇妖的事之後,北岩就覺得竹瑤天真過了頭。現在看看,何止天真過了頭,簡直是沒長腦子。
再看看冷靜的喬寒,北岩覺得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豬還大。
他根本不想搭理竹瑤,也沒理會白微難看的臉色,隻看向喬寒。
“繼續找人。”
喬寒鎮靜的話音將將落地,崖底的陰影處走出來一個人。
衣著狼狽掩不了身姿挺拔,風神俊秀,似乎比火靈燈更耀眼,緩緩走來的正是墜崖失蹤的虛雲。
“小師弟!”
不知哪個弟子喊出聲,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虛雲,或驚訝,或驚喜,夾雜著幾許驚豔。
對眾人的目光,虛雲一概無視,茶色眸子晦暗不明地看著人群邊緣的喬寒。
其實他本可以再躲一躲,甚至離開丹雲門,愛去哪去哪。現在殺不了喬寒,等變強了再對付她,沒必要在寒辰殿裏天天受她折磨。
何況他上次能從後山突破禁製跑了,這次也沒有難度。
可不知道為什麼,聽了議論之後,虛雲怎麼也邁不開腿。
寒靈芝死了,有小寒靈芝不舍的尋找,不離不棄的陪伴。
他失蹤了,喬寒也拚命尋找,甚至願為他受水牢之刑。
雖然不喜歡喬寒,但看在她如此真誠的份上,虛雲決定繼續留在丹雲門,留在寒辰殿。
頂多以後殺她的時候,刀快一點,讓她死得舒服點。
於是看到信號燈後,虛雲自己走了出來。
一步一步,在喧囂的招呼聲中他邁著步子走向人群。步履不快不慢,目光緊緊盯著喬寒。
他從沒有這麼仔細看過她,現下認真看看,她長得還不錯,高挑又白,才一晚不見似乎就瘦了。明亮的鳳眸強裝著平靜無波,抿起的薄唇一如既往沒弧度。
說不定是在強忍高興。
對眾人的疑問聲充耳不聞,短短幾步,虛雲把喬寒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最後,他停在喬寒麵前,矜持地等著她開口。
喬寒向小白確認了三遍虛雲沒有惡意,不會暴起傷人,她問:
“寒靈芝呢?”
她知道他一肚子不滿,別光顧著瞪她,趕緊把寒靈芝交了。這都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了,藥材快過期了。
然後,喬寒看到虛雲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剛才隻是瞪她,現在簡直像要活吃了她,憤怒之中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讓喬寒十分不解。
“你”虛雲不可置信:“就想問這個?”
“不然呢?”
麵對喬寒認真的反問,虛雲發現自己答不上來。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死死掐著掌心,掐出血都沒發現。
所以她千辛萬苦不離不棄的尋找,不是為了他,是為了寒靈芝!心口血氣翻湧,虛雲從來穩固的道心居然晃動起來。
不,她騙人!她又在騙人!她不是說找不到他就去水牢贖罪嗎!
可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告訴虛雲,喬寒沒有說謊。
她這麼冷靜,這麼淡然,根本不關心他的死活,她找他隻是為了寒靈芝,她說去水牢是跟師尊賭氣。
她的心裏裝著寒靈芝,裝著她的師尊,裝著她的丹藥,就是沒有裝著他。
虛雲死死盯著喬寒,全然不顧師尊等人的問話“虛雲你怎麼活下來的?”“虛雲你沒事吧?”,即便聽了竹瑤哭腔嘟囔“我去水牢行了吧”,他也沒有反應。
實際上,他的心裏無比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