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收集的惡意值越來越少,喬寒不再浪費時間開課。現在晨間主持講道的是廣塵,講得是《丹心》,傳授如何以煉丹養道心。
第一天,喬寒聽了一段,發現對自己無用便離開了,沒想到意外收集到大量來自廣塵的惡意。
於是每天早上,喬寒都去講道堂的首席大弟子位置坐坐,在廣塵講得最激動的時候起身走掉。
靈氣蹭蹭漲。
如此幾天,廣塵便受不了了。先是慫恿君然,讓他向喬寒發難。
君然從五師叔那兒得知小師妹丟鍋給他,心情差到極點,象征性地嚷了幾聲,被喬寒一句“我的課你連人都沒出現”堵住,隻敢在心裏腹誹。
慫恿沒用,廣塵又走起了苦情路線,到處跟師弟師妹們訴苦。
不出幾日,聽道的弟子們心裏對喬寒有了看法,隻是他們的不滿和怨念對喬寒沒有一點影響,反而化作縷縷靈氣,補了她煉製鎮魔香而失去的修為。
隻有一個人,不但不理廣塵的嘰嘰哇哇,還直接罷了課。
這個人就是虛雲。
自從喬寒不再講道之後,他雖然仍然早早起來,翻山越嶺,卻不是去講道堂,而是到派事坊接任務。
五師叔北岩詢問原因,虛雲以自己不修丹道,更需要靈石為由搪塞過去。
從那以後,虛雲日日在外奔波,有時候甚至整夜不回寒辰殿。
喬寒覺得不對勁,對虛雲的行蹤上了心。
尤其知道虛雲用五千靈石買了一件飛行法寶穿天梭,她愈發警惕。
喬寒比誰都清楚,虛雲有事瞞著人,他絕不會乖乖呆在丹雲門。
密雲宗的滅門慘案,四大派到現在都沒查出原因,虛雲是唯一的目擊者和幸存者。
事後那一個月,他不但被白微審問,也時常接到其他三派掌門的追詢信,但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回答得自洽又滴水不漏。
隨著時間推移,各大掌門漸漸不再追問,對查探密雲宗滅門一事也不那麼費心。
隻有喬寒,她從沒相信“妖魔入侵”的說法,也不相信密雲宗的滅門與虛雲毫無關係。
實際上,這段時間她之所以逼迫懲罰虛雲,除了出氣和收集惡意,也是想逼他露出邪惡的真麵目。
然而迄今為止,虛雲除了在她麵前失過控,在別人麵前,他一直是一副冷淡不通俗事的樣子。
甚至不少丹雲弟子覺得,他是個受欺負的可憐老實人。
現在,虛雲買了飛行法寶,又常常不見蹤影,要說他沒幹壞事,喬寒一萬個不相信。
於是,在虛雲又一次夜不歸宿之後,喬寒跟蹤了他。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虛雲偷偷去的地方,居然是密雲宗遺跡。
已經入夏,按理說地處南方的密雲宗遺跡早該熱起來了,可是月黑風高的夜晚,靜默的荒地卻散發著滲人的涼氣,猶如寒冬。
借著九寶葫蘆上的隱身訣,喬寒停在遺跡不遠處,看著虛雲下了穿天梭。
幽靜的深夜,荒地縫隙時不時冒出一點鬼火,微綠的光線裏,虛雲神色冷然,既沒有懼怕,也沒有難過。
喬寒看到他走到荒地中心,提掌運氣,一掌打在地麵上。
“哢哢哢”地麵裂開的聲音在夜裏格外響,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荒地之外卻毫無聲響,原來虛雲早已在四周布下結界,聲音傳不出去。
地麵塌陷,泥沙紛落,滾滾煙塵中,露出一間間或尖頂、或斜頂的破敗佛塔和廟宇。
以及數不清的屍骨。
隻一眼,喬寒就白了臉,忍不住閉上眼睛,胸口翻江倒海。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藥劑學也是醫學的一種,以前課上喬寒還親手解剖過屍體。
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經超出了常人能承受的範圍,麵目全非,碎屍萬段,屍橫遍野,屍山血海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
簡直是人間煉獄。
而人間煉獄的中央,虛雲神色如常地在屍體間行走,偶爾會停下腳步,將撲麵而來的怨魂煉化成靈氣,吸收掉。
這些怨魂還保留著生前的模樣,是虛雲曾經的同門,或是同門的伴侶明妃,但他煉化起來毫不手軟。
一如他當初殺他們的時候,冷漠又利落。
最近虛雲常來遺跡,一是因為四大派的人撤走了,他的行動不再受阻,二是為了找他的武器不越杖。
他想讓喬寒不痛苦的死去,當然要有件趁手的武器。
用了不越杖十幾年,虛雲用它殺過數不清的人,還有什麼比不越杖更順手。
隻是那天四大派突然來人,他隻好將不越杖留在地下。
成山的屍體堆中,虛雲一邊煉化怨魂,一邊尋路,一路來到迦羅殿。
迦羅,梵語中佛的誕生地。迦羅殿,虛雲自三歲起便一直住的寢殿。
門楣上掛著熟悉的梵語牌匾,門兩邊倒著密密麻麻的屍體。他們是服侍虛雲十多年的僧眾,以及曾匍匐在他腳下,乞求他垂憐的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