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齊之技擊(1 / 2)

孟夏四月初一,臨淄南門外,行人不似城中那般穿流如織,一座亭處,一隊馬車即將啟程西行,正是張儀,而姬安也騎馬出來相送。那一夜,聽姬安分析完出使楚營的原因後,張儀欣然同意,但又擔心魏齊行蹤泄露,國內恐怕會有膽怕事之輩要攆他走,於是平原君幹脆決定,自己回去一趟。反正他來齊國的使命已經完成,而齊王借口田單未歸,一時半會是不打算締結長期盟約,與其在臨淄幹等,還不如回邯鄲了解此事。飲完一盞踐行酒後,平原君摸著胡子,遺憾地道:“隻可惜,你的新酒還未釀好,我是喝不上了。”

明月笑道:“若是好喝,我自會送幾壇去邯鄲,讓叔父痛飲!”平原君笑道:“一言為定,過些時日,你可要好好將那匡梁灌倒,讓他見識見識趙酒的厲害,不要丟了我趙國的臉麵。”明月拍著胸脯承諾道:“叔父大可放心回邯鄲去,臨淄還有我在,必會全力為趙國爭利!”“若是有難處,可以去稷下尋公孫龍商量,此外稷下學宮的祭酒荀況也是趙國人,你若是有機會,可以去拜訪他。”交待完這些事後,平原君苦笑道:“本來太後遣我為正使,是為了保你周全,如今卻是你為我分憂了,也罷也罷,回去太後若是責怪,我隻能默然受之。”

完,他也不久留,坐上馬車,絕塵而去。明月站在坡上的歇馬涼亭,目送平原君離開,等車隊的影子漸漸消失後,他卻露出了一絲笑。之所以建議平原君回邯鄲接納魏齊,除了公義外,明月也有自己的私心。反正這位誌大才疏的叔叔在這裏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幹脆把他哄回去,等齊趙正式結盟,這一功勞便全歸自己,不是很好麼?但這也是一招險棋,現在他是徹底孤懸域外了。若他在與範雎、與秦國的遠程交鋒裏敗下陣來,灰頭土臉地逃回邯鄲,他那位王兄,隻怕要將罪責全部歸咎到他頭上。想著張儀、蘇秦、公孫衍等先輩楷模,明月為自己打氣道:“戰國之世,便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的,庸庸碌碌,瞻前顧後者,必將被淘汰。”等平原君一行徹底消失不見他,他便讓手下灑轉馬頭,往東南方淄水方向走去。代齊王來送別平原君的謁者後勝連忙製止道:“長安君,你這是去哪,不回質子府麼?”“謁者,我帶來的那一百兵卒還困在城南兵營呢,我怕他們呆久了生出亂子來,今日要去露個麵,讓他們安心。”後勝麵露難色,但還是同意了。這半個月裏,明月已經用金錢攻勢攻陷了後勝,這家夥果然是個官巨貪,沒有他不敢收的賄賂。好在他還年輕,地位不算特別高,胃口不算很大,幾斤金子,一些珠寶,明月便能從後勝處打聽到不少情報,甚至是宮中秘聞……可以確定的是,秦國還沒有正式使者赴齊,這讓明月鬆了口氣,他應該還能過一段輕鬆日子,準備迎接範雎和秦國的下一波外交攻勢。……通過這些的見聞,明月得知,齊國因為城市密布,城內人口多過郊野人口,所以是戰國諸雄中,唯一保持都邑製而不實行郡縣製的國家。其國內共分為五個都:臨淄都、阿都、平陸都、城陽都(莒),即墨都,下麵直轄成百上千的城邑。其軍事體製為“五都之兵”,即在全國的五個主要城市設立軍事中心,戰時動員“五都”及其鄰近地區的兵員。

故齊軍多由臨時征召的市民組成,但也有常備軍,那就是“技擊之士”,臨淄的技擊之士大概有萬人之多,分別安置在東南西北五個兵營,南邊靠近淄水的,就叫做淄水營。去過淄水營的舒祺對長安君道:“這些所謂的技擊之士,其實就是邯鄲的遊俠兒,或者市中傭作之人。齊國覺得這些人與其在市井妨害治安,還不如組織起來當兵,反正他們平常無事時也好持刺鬥狠。”明月頷首,齊國的技擊之士是中國最早的雇傭兵,其軍賞以貨幣為主,而非土地。齊製,萬人為一軍,兩千人為一旅,淄水營駐紮著一個旅的編製。所以遠遠望去,淄水西岸屋舍密布,旗幟飄揚,而最為顯眼的,就是高大的轅門了。大將設營而陳,立表轅門,轅門是軍營重地的標誌,一般而言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轅門外的道路為一堵四尺矮牆所阻擋,高處站有十來個持弓弩的兵卒負責把守。不過有後勝引導,明月他們得以順利通過。技擊之士們的兵營是緊緊相鄰的,趙卒們臨時駐紮的營地則在數百步外,由籬笆牆和一條大道隔開,看來這個兵營的旅帥也擔心趙人與齊人發生衝突。明月頭偏向右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齊饒營地,技擊之士的兵營有些鬆散雜亂,雖然屋舍規整,但裏麵的技擊之士卻懶懶散散,賭鬥、博戲者甚眾,也不見有軍吏來禁止,有人唱起著齊語曲,他甚至看見一個女人咯咯笑著從一個屋子裏跑出來,身上隻蓋了件外裳,遮不住肉色身體,一個醉酒的技擊追在她後麵,惹得一陣歡笑,那顯然是齊國很流行的軍妓。明月皺起眉來,問舒祺:“這些技擊軍紀怎如此渙散?”舒祺道:“我在這的那幾日,發現技擊一直如此,想來是作戰時為了賞金拚命廝殺,下來之後便渙散了。聽人,齊國除了安平君統轄的幾處營地外,其餘均是如此。”“真是亡國之兵啊。”明月歎了口氣。這些人比起普通市民而言,的確有更好的戰技素養,“技”的意思也就在此,但明月可不相信這樣的兵卒能有多少戰鬥力,打打順風仗還行,一旦受挫,便丟盔棄甲而逃,以這些人為主力,也不奇怪齊國在濟西之戰會被五國聯軍打得大敗。一時間,他不由擔心起一道籬笆牆相隔的那一百趙卒了,不知道趙括和他們在這裏耳渲目染,是否會染上齊人技擊的惡習……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了,車隊一拐,進入趙卒們臨時搭建起來的營壘後,明月便發現趙括不愧是馬服君之子,基本功十分紮實。這營地紮得極其穩固,整個營盤用木樁圍了起來,幾個棱角突出部位設立高聳的望樓,帳篷與圍欄也相隔約數十步,留出集結的空間,其內才是林立的帳篷。舒祺介紹,那些排列整齊的葛麻皮毛帳篷一個可住五人,也就是一個伍為一帳,兩帳相鄰為什,相互照應。然後百人二十帳為一個自成體係的營地,全部繞成一個橢圓形的陣型護衛著中間的趙括大帳。步入營內,明月見腳下的泥土路麵被夯實平整,連稍大一點的石子都沒有,軍營中的道路結實與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突然遇見下雨的氣,泥濘的道路會使集結兵力的時間被拖長,交戰期間軍隊集結的速度往往就能決定成敗……趙括能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依然居安思危,倒是讓明月安心了不少。加上他一眼看見,門口兩名趙兵持矛站得筆直,還有一些人在趙括的組織下,持劍、盾練習格擋和突刺的技巧,士兵們赤裸的胸膛上大汗淋漓,趙括則按著劍在其間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