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荒天驕 十六
雷神山某陣法霧氣籠罩的山穀。
幽深的大殿，幾簇篝火熊熊燃燒，卻似乎絲毫不能令大殿明亮半分。
鴻晟青陽垂手走進大殿，越過一汪寬闊的方形水池，再登上長長的台階，上麵是一個天然碧玉巨石的大椅，玉椅兩側後方，又是十幾把座椅，每一個上麵都盤坐著一人。
這些人大多老朽，偶有兩三個算得中年，卻也是暮氣沉沉，一眼望去，似乎都是些行將就木的人物，甚至連呼吸也若斷若續。
然而即便傲氣如鴻晟青陽，從進入大殿的那一瞬，便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不為別的，隻因這看似腐朽的山穀大殿，卻是雷神山長老會所在。
走到那玉椅上坐著的白須老者身前，鴻晟青陽垂頭拱手，恭聲道：“父親讓小子稟報大長老、諸位長老，雖然有人提前放出金光兜倪獸，但如今一切仍盡在掌握，還請諸位長老放心。”
他聲音並不大，但在這死寂的空曠大殿，仍有縷縷回音繚繞，仿佛十分響亮。
那最前方玉椅上的白須老者緩緩睜眼，墨色的瞳孔中青色光暈流轉，呼吸仍是微弱仿佛隨時都要斷絕，但那瞬間流露出的氣息，卻令鴻晟青陽周身巨震。
“五族貴胄來了，東皇十三衛來了，如今連二十六部、東荒諸國、甚至南疆的人，也都來了。”
老頭兒緩緩開口，聲音舒緩，卻又仿佛直接在人腦中炸響。
他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道：“這局勢比預先設計的要麻煩，我們要的是完成當下尊者的部署，不該樹敵太多，尊者太過急了些。”
“尊者”說的自然是雷神鴻晟尋陽。
鴻晟青陽聽著，心中不禁微惱。
已經到了這般地步，這些老家夥仍不承認父親稱帝，仍是稱其為尊者，若是他人如此，鴻晟青陽免不得擰下他的腦袋。
但對於這些人，他還暫時不敢。
是的，暫時……
這念頭不過在腦中一瞬，鴻晟青陽開口道：“父親說，時間不多了，從北域和東荒傳來的消息，都很不好，獸潮隨時都有可能爆發，而且將是前所未有的可怕。父親想要一勞永逸，而如今我們有實力這麼做。”
大殿再次陷入死寂，這讓鴻晟青陽心跳加速，額頭竟不自禁滲出絲絲冷汗。
良久，白須老頭兒才開口道：“當年人族初立，建立諸城，群獸環伺，他們一個決策的錯誤，便是人族覆滅的下場。而先輩們正是憑借步步為營、穩紮穩打，才走到今日。”
鴻晟青陽道：“父親不同，時勢不同。”
老頭兒哈哈輕笑一聲，笑聲卻在大殿滾蕩開來，宛如震耳欲聾。
“的確不同，尊者遊離於刀劍銳芒之中，想要令東夷真正一統，甚至想要一統大荒，創立萬世不朽之偉業，老頭子們雖然來自諸部，卻對此是十分讚成的，也十分佩服，正因如此，我們才默許之前尊者的所有計劃。
但‘成’之一字，貴在順天命、順時勢，你父親之前走得太順，還沒能明白這個道理。”
他頓了頓，又道：“原本他是順天命，順時勢的，也正因如此，他才走到今日。但現在不同了，他站在了東皇山的對立麵，不再是繼承者，他看似即將得到一切，其實或許失去了更多……他布著局，自己卻入了局中，因此忘了東夷、大荒，真的很大，很大，奇門詭道，非凡際遇，並非隻有雷神山有……”
鴻晟青陽咬了咬牙，又強行平複心中怒意，微微抬頭看著那老朽的身子，問道：“這些話，大長老是想讓我帶給父皇嗎？”
“父皇……”老頭兒喃喃一句，心底就已經明白了。
“不用了，”他輕歎一聲，“你和你父親是一樣的，你既然不願聽，你父親，大抵也是不願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