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題是, 這當口在這個彌漫著白色霧氣的胡同口, 空氣裏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不管是那對峙著的一男一女的身影, 亦或是我, 這時誰都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然後這當口我盡可能的屏著呼吸, 想偷偷的跑遠點, 找個地方藏起來,以免被那兩人發現,可一隻腳才剛抬起來, 整個身體,卻突然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在空氣中凝固住了。
隨之凝固的還有我周身的霧氣, 以及腳底下被偶爾踢起的那幾絲稀薄的白霧……, 這時這些霧氣跟我的身體一起,像是一個剛澆築好的水泥手辦模型一樣, 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我沒法動, 也沒法說話, 隻能眼睜睜的瞪大唯一能動的眼皮子, 朝不遠處霧氣裏的那兩個人影, 緊緊盯了過去。
那裏的氛圍,劍拔弩張。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那胡同口的霧氣中, 竟然開始染上了奇異的色彩, ……以胡同口的地界為分界線,在胡同口外麵,那個高瘦青年身影所站著的霧氣裏,大團大團青藍色的濃霧從他腳底拉長的黑影裏一陣一陣湧動出來,再如藍墨汁滴進清水裏一般,化作無數縷顏色更加淡,形狀更加妖嬈的輕煙,轉眼間就擴散了整個胡同外的空氣,……甚至連同不遠處被定格了的我,也朦朧的染上了這種淡藍。
然後再看胡同深處,那個站在蠟燭中間的紅衣女人身邊的場景,則又是另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隻見這當口,從她站著的那些蠟燭的一側,也就是胡同一邊牆上的二小子被開膛破肚的屍體肚子上,開始大團大團的向外噴出一股股鮮血般豔紅的血霧,……這團血霧很快就彌漫了整個胡同,然後在地上那一圈紅油蠟燭閃爍的火星子光照下,變得更加像著火般的通紅,那如同燃燒的血一樣的顏色,甚至快要直逼胡同口處,跟外麵的青藍色針鋒相對。
紅與藍,女人和男人,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這當口全都隱藏在濃密的霧氣中,隻留下個模糊的人形的影子,麵對麵站著,……他們似乎有很多話想跟對方說,但真正對上的時候,卻偏偏相對無語,……直到最後,隻聽‘叮當’的一聲銅鈴響,還是胡同外藍霧裏的男人先有了動作——他朝前伸直了一隻手臂,對著胡同深處的紅衣女人,輕輕晃動了一下鈴鐺,然後兩片被霧氣模糊了的嘴唇微微開合了幾下,像是在對這紅衣女人說些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了他們,他們不是你的朋友麼?’
‘為什麼要騙他們來這裏,然後又殺了他們,為什麼要讓那麼多人來送死?’
男人的聲音若有似無,在空氣裏零零落落的飄散,隨著藍色霧氣彌漫到了胡同口,又穿過了紅藍兩色霧氣交界的地方,卷在紅色霧氣裏頭,一直飄到了胡同深處的紅衣女人那裏,……而在聲音傳到的下一秒,那紅衣女人對男人的問話不但不置可否,甚至冷哼了一聲,然後仍舊低垂著頭,一頭海藻似的黑長發遮住整張臉,接著就跟男人的姿勢一樣,披著寬袖紅袍的一隻手也筆直的朝前舉起,手裏還捏著一把精致的檀香扇,接著拿扇的手微微在空氣中劃了個圈。
‘為什麼要犧牲我的朋友?’
‘我所做的這一切,當然是為了你,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隻有犧牲我的朋友,完成儀式,你才能繼續活下去,……否則,時間一到 ,你們所有人,都會化為爛肉和骸骨。’
女人的話說完之後,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不想這樣。……我已經厭倦了這沒有止境的儀式,就算你是為了我,來幫我,但是這討厭的事情還要一次次的繼續下去,……我已經不想這樣了。’
‘這就是你屢次阻止我的理由麼?……你一直在用各種辦法阻止我殺那來王家村的四人組,還一直在暗示讓他們回去。’
‘是的,我很厭惡你的做法,我已經不想再看見有無辜的人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