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心中產生的怪異感覺，陸曉沒有告訴老人，而是繼續沉默地聽著老人的訴說。
“陸先生真的很聰明很厲害，尤其是他出現之後，我叔叔的賬本開始有條理了，無論是出海捕魚的收獲，還是銷售的業績，都是成倍的往上升。”
“他的名聲迅速地在我們島上傳開，很多公司想要聘請他，無論是我，還是我叔叔都很支持他去大公司發展，他的才能不應該浪費在他們家。”
“但陸先生拒絕了，我叔叔當然很高興，但我感到很奇怪，因為漁民真的很辛苦，我覺得他就應該屬於那種坐在辦公室用腦幹活的人，為什麼要在我叔叔的船上吃苦呢？”
“每次我問他，他都不回答。跟他相處久之後，我漸漸地摸清了他的性格，如果是他不想回答的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回答，而且對於他的沉默，我沒有任何法子，他和我父親不一樣，他很有威嚴，哪怕不說話，不發脾氣，也讓人感到一股威勢，所以，沒有人敢強求他去做什麼事。”
“在閑暇的時候，他經常會站在海邊，遠遠地望著海麵，那種眼神似乎帶著些許期待，我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陸先生很少表露情緒。”
“我坐在沙灘上，是為了等待父親有一天能從海上回來，即使陸先生的到來，也沒有讓我打消這個念頭，我期待著，期待著，期待著父親的歸來，可是陸先生呢？他在看什麼呢？看著海麵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每次看到他望海的模樣，我總覺得他隨時都會離開似的，如果我是在等我父親，那麼他，便是想要出海去找什麼。”
“那一刻，我驚訝於自己的想法，驚訝於自己的發現，我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陸先生寧願在漁船上受苦，也不願意去大公司的辦公室吹冷氣。他想要出海啊！”
“對於有這樣驚人的發現，我感到很高興，也感到很難過，高興自己又長大了一些，會思考了，難過的是，陸先生想要離開這裏。”
“自從有了這個發現，我活得沒有以前痛快了，每一次陸先生和叔叔出海捕魚，我都很恐懼，害怕陸先生就這麼離開了。”
陸曉怔了一下：“他和你叔叔一起出海，怎麼可能會突然離開呢？”
老人搖了搖頭：“我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我總覺得他會在大海上消失，這也是一個孩子非常天真的想法，也許是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失去‘父親’。”
“正因為有了這樣那樣的擔心，我開始變得浮躁了，和他相處會時不時地發脾氣，陸先生沒有發現我心裏的擔憂，反而取笑我像他戰友的那個兒子，青春期到了，該叛逆了。”
“對於他這樣的取笑，我很生氣，因為我覺得他沒有意識到我心中的恐懼，明明我在恐懼失去這位‘父親’，而他竟然在取笑我，我覺得他一點也不關心我，一點也不為我考慮，明明是我救了他，他卻不感激我，我開始鬧脾氣，任性，但他隻是覺得我青春期到了，他依舊對我很好。”
“但我開始討厭他對我的好，我覺得他隻是把我當成他那位戰友的兒子，是一種替代，是一種對過去生活的緬懷，就像我將他當成我父親一樣，是一種替代，我的腦子越來越混亂，想法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