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阿婆滿臉憂心,“那你不會可怎麼吃飯呀?”
程漆忽然伸長了腿,抱著手臂往後一仰,盯著她發紅的耳尖,語氣戲謔:“知道你為什麼被休了嗎?”
陶枝手指一緊,低下頭。阿婆氣得朝他扔了筷子:“我是這麼教你和人說話的?!”
“這不是實話嗎,”程漆彎腰把筷子從地上撿起來,規規矩矩擺在碗上,“天天不幹活,等誰伺候呢?”
阿婆拍桌子:“讓你伺候了?”
程漆瞥了一眼低頭不說話的陶枝,心想還挺會裝可憐,不太有誠意地說:“我錯了,您別氣。”
阿婆氣得鼻子嘴皺在一起,拉過陶枝的手安撫地捏捏:“不會也沒事,阿婆管教!以後你就來我家吃飯!”
這句話擲地有聲地扔出來,空氣先是一靜,然後程漆麵色沉了下來:“天天?”
陶枝趕緊抬起頭連聲道:“阿婆別,我沒事的!”
“以後你白天來陪陪我就行,”阿婆過了氣頭,也不覺得後悔,“多你一張嘴的事兒,到你嫁人,阿婆管得起!”
陶枝如坐針氈,如果可以她當然願意過來,一個人本就無聊,陪陪阿婆順便填飽肚子,何樂而不為。但程漆這態度實在讓她犯怵……
程漆見阿婆認真,目光越來越暗,最後手臂一抱,點頭:“來也可以。”
陶枝驚訝地看他。
程漆偏過頭,削薄的唇慢慢勾起一點弧度,下巴抬了抬:“先把這碗洗了。”
雖然他頤指氣使的樣子讓人不痛快,但就算程漆不說,陶枝肯定也要主動洗碗。於是她立刻站起身,袖子一卷露出白皙的腕子:“我來我來——”
阿婆白了程漆一眼,站起來幫著一起收:“你甭聽他的……”
倆人抱著碗碟出了屋,程實才嘟著嘴問:“哥,她真要來咱家吃飯?”
程漆也站起身,黑沉沉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嘲弄,懶散地薅了一把程實的頭毛。
“放心,我讓她待不下去,自己走。”
—
被阿婆拉著聊了好久的天,出門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陶枝攏了攏衣襟,抱著胳膊沿牆根往外走。
兩邊廂房的燈都熄了,陶枝不想吵人,小心地沒有發出聲音。路過東邊廂房的時候,屋簷下的陰影中冷不防冒出一道清冷聲音:“喂。”
陶枝心髒一停,當即嚇得差點蹦起來,尖而短促地“啊”了一聲。
程漆靠在門扉上,好似完全與黑暗融為一體,不出聲根本看不出那裏有個人。
他慢慢抬起眼,眼中的光微微一閃,看她慫得像個兔子的模樣,低笑一聲。
陶枝鬆開攥著衣襟的手,閉眼呼出一口氣,聲音有些惱火:“你怎麼嚇人呢!”
說完她又有些憂心,鼻翼聳動仔細嗅了嗅,空氣中似乎沒逸出那股檀香,才放下心。
程漆揚起頭靠在門柱上,脖頸到下顎拉出一條漂亮的線,眼神漫不經心:“既然是阿婆的意思,你沒事就過來陪陪她。”
他似乎是久居高位之人,語調中有種天然的命令感。但陶枝有心想和鄰居和睦相處,對方又似乎有意示好,便忍下那股不舒服,點頭:“好的。”
聲音軟軟的,在溫柔的晚風裏,聽著有些勾人。
程漆抬起眼簾,看見她恰好站在陰影和月光的分界。巴掌大的臉被光打得透亮,白而細膩,如一塊精雕細琢的暖玉。
程漆偏開眼,心想:一碰就碎似的,麻煩。
明天就讓她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