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實習刑警侯大利(2 / 3)

在遺體告別等諸多環節中,侯大利一直神情麻木。前一段時間他在夜晚偷偷流了很多淚水,流得太多,導致沒有了淚水。當木槌敲在頭蓋骨上,他能感受到楊帆鑽心的疼痛以及對人世的不舍,淚水再次奔湧而出,濕透胸襟。

“報紙妹,我知道你是被害的。我發誓要揪出凶手,為你複仇!”侯大利捧著骨灰盒,對天發誓。他發誓時沒有說出聲,隻是說給自己的靈魂。經曆了如此慘痛之事,如果不能抓住凶手,他的靈魂將永遠不得安寧。

陵園密密麻麻立著墳墓,墓前皆有墓碑,墓碑上端安放相片。相片多是老人,還有部分中年人,年輕人非常少見。骨灰放置完畢,蓋上花崗石蓋板。蓋板落下,從此陰陽永隔。秦玉坐在女兒墓前久久不願意起身。

楊勇神情憔悴,胡須和頭發幹澀、灰白。他久久凝視極為熟悉又格外陌生的侯大利,道:“謝謝你為小帆做的一切。我們要搬家,離開江州。每年肯定要來給小帆掃墓,你有空也來看看她。”

說到這裏,他哽咽起來,緊緊抱住侯大利。

楊勇和秦玉從墓地下山之後,直接去火車站,準備前往省城。他們兩人將所有一切都留在江州,包括家具、房產、記憶和熟人關係。

與楊勇和秦玉分手後,侯大利神情恍惚地往回走,穿過馬路時都沒有聽到一輛汽車高揚著喇叭衝了過來。汽車司機猛打方向盤,才避免正麵直撞過去,但擦身而過的一刹那,還是將侯大利遠遠撞飛出去。

侯大利昏迷了十二小時。在昏迷之時,腦中不間斷地湧出世安橋上的細節,無數細節碎片在頭腦中飛舞,構成了千變萬化的圖像,所有圖像都不支持楊帆是意外落水。

在兒子昏迷期間,侯國龍和李永梅一直守在病床前。當兒子醒來以後,李永梅當即決定捐款給寺廟。侯國龍成為國內著名企業家以後,對侯家來說世俗上的事都不算太難,唯獨解決不了精神上的事以及更玄妙的命運。侯國龍和李永梅這對無神論夫妻開始向縹緲的命運低頭,信起神鬼,成為省城寺廟的貴客。

李永梅坐在兒子病床前,拍著胸口,道:“嚇死媽媽了!”

“你如果不想在一中讀書,可以留學,隨時可以走。”侯國龍不願意兒子到省城再次成為紈絝子弟,準備直接將兒子送出國。

侯大利搖頭道:“我哪裏都不去,就在江州一中。”

半個月後,侯大利出院。他走出醫院來到學校,總覺得以楊帆之死為分界點,世界發生了微妙而明確的改變,現在的世界與以前的世界不再一樣,每個相識的人或多或少都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非常隱蔽,但是侯大利能夠感受到。疑惑很久,他明白自己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再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

侯大利即將走進教學樓,同班同學金傳統跑過來,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嗎,陳雷出事了。”

侯大利、金傳統都是富二代。侯家企業是屬於省內拔尖、全國有名的企業,金家則是本地房地產企業,當地有名。他們兩人在學校是屬於“帶有嚴重社會習氣的同學,混入一班,嚴重影響了本班的學習風氣”,這是班主任杜眼鏡給出的結論。

楊帆出事以後,這對於侯大利是天大的事,他不理睬金傳統賣的關子,繼續往前走。

金傳統自然不能理解侯大利心境突變,道:“哎、哎,你別走,聽我說。陳雷曾經給楊帆寫過情書,這事大家都知道。公安到陳雷家裏核實情況,有意外發現。”

侯大利停住腳步,眉毛根根直立,抓住金傳統的衣領,道:“什麼發現?”

金傳統是排骨身材,被勒得直伸舌頭,道:“放手哇,我出不了氣。”

侯大利慢慢鬆開手,眉毛漸漸平順,道:“快說,別賣關子。”

金傳統捂著脖子喘了一會兒氣,才道:“警察找陳雷問話時,無意中發現他家裏有一輛摩托車是偷來的,摟草打兔子,把陳雷弄進去了。陳雷太倒黴,簡直是禍從天降。今天晚上,我們找地方玩玩,給你掃掃晦氣。”

“我不玩了。”侯大利搖頭,朝教室方向走。

金傳統這才注意到侯大利背著大書包,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侯大利是在省城“操過社會”的人,特別忌諱在校外背書包。開學之初,金傳統因為背書包被侯大利嘲笑過數次。如今金傳統能不背書包則盡量不背書包,豈料侯大利居然重新背起了大書包。

金傳統緊追幾步,與侯大利並行,道:“沒有想到,陳雷平時成績挺好,居然是盜竊集團的一員,潛伏得很深哪!”

侯大利覺得金傳統這個富二代幼稚,不理睬他,直接進教室。走進教室,所有同學的目光都射過來,最後集中於特別辣眼睛的大號新書包。

對侯大利來說,新書包具有象征意義。

侯大利在病床上做出重要決定:好好讀書,考上山南政法大學刑偵係,以後成為刑警,將殺害楊帆的凶手找出來。

楊帆落水之後,警方不予立案,偵查工作自然無從開展。侯大利大罵警察是廢物,罵過之後,痛定思痛,知道無法改變警方決定,他便做出改變人生的決定:當刑警,親自找出凶手,為楊帆複仇。

侯國龍得知兒子想法以後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兒子幾乎是一夜之間懂事了,知道做正事,憂的是兒子居然要當警察。一般家庭,兒子當警察值得慶賀,但對侯國龍來說,兒子最重要的職責是回到家族企業工作,等到熟悉企業情況以後接班。掌控國龍集團,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當警察,實在不是侯大利該做之事。

兒子表明態度以後,侯國龍抱著僥幸之心,在病床前做兒子的思想工作,道:“我支持你考大學,這是大好事。但是,爸爸建議考山南財經大學,或者山南大學。”

侯大利直截了當地道:“爸,你不用繞彎子,我也不繞彎子。我當警察就是為了楊帆。破了楊帆的案子,抓住凶手,我就回公司上班。”

侯國龍叫苦不迭,道:“朱支隊是江州首屈一指的神探,辦過不少大案要案。他認定楊帆是意外落水,那肯定就是意外落水。沒有行凶人,你怎麼破案?破不了案,難道一輩子不回國龍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