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風雨會荊州(1 / 3)

這時大廳後突然走出個身材佝僂,腳步蹣跚的白發老人,手裏拿著隻雞毛撣子,乾咳著去揮廳前兩張交椅上的灰塵!

這老人不但手足遲頓,麵上也是一付沒精打采的神情,手裏雖在揮著灰塵,眼睛已似要睡著了的模樣。

眾人見了心裏不禁暗暗猜疑這老人莫非也是個武林高手,故意扮成這般模樣,否則掌門人怎會用他這樣將要死了的傭人.展夢白見了這老人,更是大吃一驚:"他怎會在這裏?"原來這老人正是那日趕車載著他與那煙花女子萍兒回轉江南,又護送萍兒到展家去吃閑飯的老頭子。展夢白前日見了小翠,已是詫異,今日再見到這老頭子,更是驚異難言,越發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忽然間,隻聽當,當幾聲清脆的銅鍾之聲響起,滿廳之人聞聲一齊肅立,展夢白知道必是那掌門人到了!

凝目望去,隻見那小翠與個清俊已極的白衣童子,雙雙走了出來,兩人手上,各各捧著雙玉盤。

一隻盤上放的是那白布之旗,另隻盤上便是布旗門秘笈,展夢白隔的太遠,也瞧不清此兩物真偽。

群豪見了這兩件本門重寶,山呼一聲,推金山,倒玉柱,嘩喇喇跪滿一片,竟是五體投地,不敢抬頭。

展夢白興蕭飛雨也本當不跪,但轉念忖道:"咱們對這兩件武林前輩之遺物跪上一跪又有何妨。"兩人心意相通,對望一眼,隨眾跪下,但蕭飛雨兩膝還是不肯碰地,看似跪著,其實卻是蹲在地上。

展夢白對秦無篆甚是尊敬,卻是著實跪著,垂首瞧見蕭飛雨雙膝懸空,心裏方自暗暗好笑。

突聽一個沙啞的語聲緩緩道:"各位兄弟請起!"聲音雖然沙啞,卻響澈大廳四角,顯見內力極是充沛。

群豪抬頭望去,隻見一男一女,雙雙並肩行出,男的白袍蒙麵,身形頎長,舉止甚是瀟灑,隻是左麵衣袖虛虛束在腰畔絲條之上,原來左臂竟是斷去,展夢白見他白布頭罩上以黑絲繡著:"嘯雨揮風,布旗獨尊"八字,心頭一跳,他委實未曾想到這布旗掌門竟是個獨臂人。

再瞧那女的卻是一身錦衣,滿頭珠翠,打扮的有如富貴人家的少奶奶,而明眸流波,巧笑嫣然,竟是絕美。

展夢白一眼掃過,心房更是砰砰亂跳,目光更是收不回來,原來這位掌門夫人,竟是富忡平買來送給他的萍兒!

萍兒怎會做了掌門夫人?這布旗掌門究竟是誰?怎會尋得自己藏得那般隱密的白布之旗?

刹那之間,這些問題在展夢白腦中反來覆去的亂做一團,他不覺呆了,忽然手臂一痛,原來蕭飛雨已重重擰了他一下,這一擰手勁竟然不小,展夢白幾乎痛得驚呼出聲來,轉眼瞧去,蕭飛雨一雙大眼睛正似喜似嗔的瞧著他,似是在說:"這掌門夫人就有那麼美?

你竟瞧的癡了?"

這時群豪又已肅然回坐,那獨臂掌門人一雙銳利的眼神四下掃來掃去,竟是久久不曾說話。

展夢白偶一接觸到他這雙目光,心底突然泛起陣說不出的寒意,他鐵膽如鋼,平生所遇凶險之事,不知凡幾,卻從未似此刻這般,瞧人一眼,便覺心寒,似是覺得這獨臂掌門人一雙眼神輕輕一瞥,便已說出了不知多少凶險毒辣之事,教他不敢再瞧第二眼,這是為了什麼,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獨臂掌門突然抓起那??白布魔旗,高舉過頭,道:"嘯雨揮風,布旗獨尊,本座接掌門戶,從此號令八方!"群豪又自山呼應,展夢白乘機偷眼一望,隻見這麵布旗果然是秦無篆親手交托於他之物。

那獨臂掌門聽得群豪歡呼,目中泛起得意之色,沉聲道:"本門從來散處各方,今日本座能眼見本門俊彥之士,共聚一堂,實是不勝之喜,隻因本門自今日會後,便將群策群力,和衷共濟,再不似昔日那般散漫無力……"話未說完,群豪已自歡呼鼓掌,響澈大廳。

獨臂掌門又道:"以本門兄弟才情武功,若能團結一心,實不難與少林。武當。昆侖、丐幫等名門大派,一爭長短!"突見左麵一條白衣大漢,長身而起,恭聲道:"回稟掌門,弟子夏光平有事上稟!"隻見此人身材魁偉,聲如洪鍾,群豪大半知他便是徐州大豪閃電霹靂刀,掌中刀威鎮一方。

獨臂掌門目光掃他一眼,道:"請說。"

夏光平沉聲道:"我布旗門立門宗旨,乃是兄弟互助之會,並非要與武林爭雄鬥勝,流血爭殺之門戶……"獨臂掌門冷冷截口道:"本座難道就不知道本門立門之宗旨何在,卻要夏大俠你來指教?"夏光平道:"弟子不敢,但……"

獨臂掌門怒叱道:"本門人才濟濟,為何不能逐鹿江湖,看今日之武林究是誰家天下?反而甘於屈居人下?"這一番端的說得音節鏗鏘,豪氣逸飛,這般江湖豪士聽得立時熱血奔騰,不能自己,又複歡呼起來!

隻聽有人喝道:"掌門之言有理,本門雖是兄弟互助之會,為何不可爭雄武林,夏大哥,你還是坐下吧!"展夢白聽這掌門三言兩語,便說得群情激奮,便知這獨臂人委實是個角色,但他雖然說的滿口義正詞嚴,展夢白卻總覺此人帶著種說不出的奸詐之氣,暗道:"秦老前輩將布旗交托於我,我可不能負他所托。"獨臂掌門又道:"兄弟們既然都擁護本座,本座唯有鞠躬盡瘁,發揚本門門戶,秦故掌門……"語聲突頓。

說起秦故掌門四字,群豪又複齊地站起,對這一代英雄,聊表追敬之思,直到獨臂掌門開口說話,方自坐下。

獨臂掌門道:"秦故掌門將本門重擔交托於我時,本座也曾在他老人家麵前發下重誓,必當盡力做好三件事!"群豪忍不住紛紛道:"那三件事?"

獨臂掌門道:"這三件事俱是他老人家臨死前交托於我的,第一件便是要我使得本門弟子,能效忠布旗,爭雄武林,生死隨之!"群豪哄然道:"效忠布旗,生死隨之!"

獨臂掌門目中又有光芒一閃,接道:"第二件事,乃是要本座率領本門弟兄,替他老人家向一人報恩!"群豪道:"不知他老人家恩人是那一位高賢前輩?"獨臂掌門道:"他老人家那位大恩人,誌性高潔,有如天人,乃是君山蘇夫人,而蘇夫人近日又恰巧有事需人相助。"群豪哄然道:"這正是咱們報恩良機,千萬不可失去了!"展、蕭兩人對望了望,心頭不禁齊地一凜:"想不到此人也是蘇淺雪徒黨,但他又怎會得著白布旗,又娶了萍兒為妻?"蕭飛雨拉著展夢白手掌,問道:"蘇淺雪可知你藏旗之地?"原來這兩日來,她已盡知展夢白與白布旗之關係。

展夢白也拉過她手掌,說道:"不知。"

隻聽那獨臂掌門已自厲聲接道:"那第三件事,最是重要,便是本門弟兄無論是誰,都得為他老人家複仇!"群豪大嘩,紛紛道:"那惡徒是誰?是誰害了他老人家?"獨臂掌門一字字緩緩道:"展——夢——白!"展夢白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他聽得這獨臂人故意捏造許多言語,已知此人必屬大奸大惡之徒,此刻再聽他竟指自已乃是害死秦無篆之惡徒,而蘇淺雪卻是秦無篆之恩人,更覺此事之中,必有極大之陰謀,幸好自己身在此處,可以揭穿於他,否則豈非又是不得了?

一念至此,他便待長身站起,當麵揭破,突覺蕭飛雨一拉他手腕,在他掌心寫道:"你想送死麼?"展夢白這才想起自己這兩日力氣雖已稍見恢複,但仍不能使用真力,若是站起,實是送死,驚怒焦急之下,不覺汗如雨落!

群豪聽得展夢白三字,亦是紛紛大亂,隻因展夢白近日在江湖中名聲極其響亮,可說無人不知。

有人道:"聞得展夢白俠名極盛,怎會害死秦故掌門?"又有人道:"展夢白此人善惡無常,好事也做,壞事也幹了不少,秦故掌門說不定就是被他害死的!"那獨臂掌門目光四下掃人,群豪之紛紛言論,沒有一句逃出他耳朵,此刻沉聲道:"想那展夢白若是單打獨鬥,怎會是秦故掌門之敵手,隻恨他竟使出奸計,若非本座恰巧趕到,將他驚走,秦故掌門隻怕連??骨都要曝於荒山之中,無人埋葬,此事除了本座之外,還有蘇夫人親眼見到!"這番話不但說的合情合理,而且言詞間滿含怨毒之意,似是果真與展夢白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群豪聽得更是悲憤激動,先前不信的也自相信了。

展夢白又是一凜,忖道:"秦老前輩被方家父子逼死之事,江湖中除了蘇淺雪與我外便無人知道,蘇淺雪若再一口咬定是我,布旗門下群豪豈非便更加認定了我便是害死秦老前輩之惡徒!"蕭飛雨與他手掌相握,隻覺他手掌微微抖動,掌心滿是冷汗,知他心中之急怒悲憤,已達頂點,隻是此時此刻,竟無法宣??,那九現雲龍孫九溪坐在一旁,神情也大是不安。

忽見左角那閃電霹靂刀夏光平又自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展大俠曾救了夏某性命,若說他會做出此等卑鄙之事,夏某萬萬不能相信,各位若是不信展大俠之俠義胸襟,不妨再問問江中柱江大哥,趙山君趙大哥。"獨臂掌門冷冷道:"他救了你莫非便不能害別人?此人行事,本是善惡不定,江湖中人俱都知道。"夏光平道:"這……這……"

獨臂掌門冷冷道:"但什麼?本座莫非還會說謊不成?"夏光平垂首道:"這……"突然慘呼一聲,跌倒地上,鮮血自布罩內不絕滲出,群豪大驚,誰也不知完竟發生了何事。

但展夢白、蕭飛雨卻瞧得清清楚楚,夏光平方自垂首之際,便有幾道暗器自那獨臂掌門袖中急射而出。

暗器顏色烏黑,發時手不抬,肩不動,端的無影無蹤,滿廳群豪,除了展、蕭之外,竟無一人看出的它的來路!

隻見夏光平雙手撕抓麵目,嘶聲道:"江中柱,趙……山君,你……你們……"身子一陣痙攣,便再不動彈,頭罩中滲出的鮮血,也變為烏黑,他臨死前顯然還在怪江中柱.趙山君兩人為何不替展夢白辯白,卻不知江、趙兩人根本不在這大廳之中,旁邊一人揭起他頭罩一看,立刻踉蹌後退幾步,原來他一付麵容,在這一瞬間,竟已紫漲,群豪那裏見過如此霸道狠毒之暗器,不禁相顧愕然。

蕭、展兩人卻認得這暗器似是唐門中物,但唐門中人怎會得到白布旗,怎會娶了萍兒,展夢白更是大惑不解。

獨臂掌門目光四掃,道:"誰是江中柱,趙山君?"展夢白、蕭飛雨暗道一聲:"不好!"

孫九溪更是急得手足不住顫抖,心想此番當真是弄巧反而成拙。

獨臂掌門道:"這兩人可曾來了?"

門外查點名冊之人應道:"來了!"

獨臂掌門喝道:"既已來了,為何不站起?"

展夢白、蕭飛雨咬牙而起,展夢白垂首道:"弟子趙山君。"他隻覺那雙惡毒的眼神在自己麵上掃動,雖然隔著麵罩,仍被他瞧得直冒寒氣,蕭飛雨卻大喇喇粗著聲音道:"在下便是江中柱。"獨臂掌門冷冷道:"趙山君,抬起頭來,瞧著本座眼睛!"展夢白咬一咬牙,霍然抬頭,兩人目光相對,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廳中早已變的死寂無聲。

展夢白隻覺對方那雙眼睛,不但引起了他心頭寒氣,也引起了他心底一點記憶,似是令他想起了什麼?但這想法忽又變得飄飄渺渺,不可捉摸,但他總覺這眼神似是很熟……

很熟……

忽然間,展夢白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就在此時,那獨臂掌門亦自大喝道:"展夢白!"揮手大喝道:"這人便是展夢白!

他殺了趙山君,奪下他腰牌,混入這裏,弟兄們還不快將他拿下!"群豪又驚、又駭、又怒,哄然大亂!

隻是這變化發生的太過突然,滿廳群眾,雖都是久經大敵之人,一時間也不禁慌了手腳!

突聽當的一聲,原來小翠已駭得將手中玉盤跌落地上,那掌門夫人萍兒一直巧笑嫣然,此刻亦是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