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鈴(1 / 2)

盒子裏裝的哪是什麼寶貝,分明是一具屍體,還是一具孩童的幹屍。

眼睛的部位深深凹了進去,原本應該是鼻子的部位隻剩下兩個小小的洞,嘴唇幹癟出一道道溝壑,大張著,使整張臉看起來恐怖與猙獰。幹褐色的屍體上衣服已經成了碎條。它的雙手雙腳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到身後,用係滿了鈴鐺的繩子死死綁住。

綠毛的腿已經抖成篩子,嘴嘴唇顫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嬰鈴……”餘寅生小聲的在我們耳邊解釋道。

這是老輩子厭勝之術的一種,原本是用於商賈之家祈求來財的法子,由於手法極其殘忍,已經完全失傳了,他也是聽神婆偶爾提起,一知半解。他說,要想施此術,要找到一個未滿三歲的孩童作為祭品。為什麼未滿三歲呢?按照紫薇八字命理的解釋,人的一生成敗都逃脫不過一個“運”字,正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很少有人在三歲前起運,未滿三歲的孩童,一生的運氣都還沒有被破解,這就是古話所雲“三歲看老”的真正意義。施法時,將祭品用鈴鐺纏住,塞進大小正合適的盒子裏,密封後用墨鬥彈滿墨跡,以此封住祭品的“怨氣”。盒子裏的怨氣越大,鈴聲就越響。再找一片風水寶地,將這盒子祭品活埋起來,並在此基礎上,破土動工,起屋蓋房,一定要在鈴響的時候做這些事情。說來也奇怪,常人被活埋,往往活不過一個小時,可嬰靈卻能響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某天鈴聲戛然而止,就代表祭品被接受了,住這房子的人,做生意就會財源滾滾。鈴聲響的越長,那麼賺的錢就越多。

不知道當時住在這裏的人,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地底下傳來的的哭泣聲伴著細細碎碎的鈴聲,會不會良心不安,會不會因為恐懼而徹夜難眠。

小七“喵喵”叫著蹭我的腿,不知道它怎麼找到的我。我伸手抱它,它從我懷裏用力一躍,正跳到那幹屍旁邊,蹲下來看我。

綠毛嗷嗷叫著跑走了。

我想,它是想讓我給這個小朋友收屍?

小七啊,小七,你也太看得起你奴才我了吧……我雖然在三人中以膽大著稱,可此情此景,卻怎麼都提不起勇氣走上前,更別說還要……收屍?!

我看看房總,“怎麼辦啊,挺可憐的……”

“咱要不然先收起來……之後,問問蔡叔?”房總答道。

餘寅生從屋子裏拿了一塊白布遞給我,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讓我沒有推脫的餘地。

我硬著頭皮走上前,把白布小心翼翼的蓋在幹屍上。抱起來的時候,輕飄飄的,沒有什麼重量,我鼻頭一酸,恐懼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憐憫。

這麼小的孩子,也許連救命都不會喊,一個人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回應他的,隻能是捆綁在手腳上的那串鈴鐺,發出的細碎的鈴聲。

懷中有人呻吟一般輕輕的歎了口,恐怖片裏麵的場景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裏,我身上的汗毛又都豎了起來,頭皮發麻。我胳膊僵硬的伸直,機械的轉身,麵對著人群。

所有人默契的後退幾步,和我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放,放這個裏麵。”房總遠遠地伸來一個紙箱子。

也算他體諒我……

我們就守著這紙箱子,一直到太陽西下,蔡叔才急匆匆趕來。

蔡叔掀開白布一角,看了一眼,歎口氣說,“塵歸塵,土歸土,葬了吧。”

在蔡叔的提議下,我們找了片空地,簡單的進行了火葬。蔡叔將它裹到白布裏架在木柴上,倒上白酒。我們買了些零食和毛絨玩具放到它身旁,算是陪葬品。隨著火柴墜入,火苗“砰地”冒出來,想要跟剛落下去的夕陽爭什麼似的。

火苗舔著鈴鐺發出微微的顫聲像嬰兒的啼哭。我們幾個人圍在火堆前,難過的不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