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虎凶鷹悍(上)(1 / 3)

王天逸正和師弟們邊走邊聊,範德遠從一個小巷口跑了出來,他大汗淋漓,老遠就大聲叫道:“可找到你們了!快過來,出事了!”

王天逸他們三個跟著範德遠在青州狹窄的土巷裏七拐八拐,一直跑到一個巷子的拐角處,這裏已經站了七八個身著青城墨綠色武士服的人,把本就狹小的巷子堵的滿蹬蹬的,在他們中間是麵如死灰的甄仁才,他正捂著自己的左麵的頭,一臉痛苦。

“怎麼回事?”那邊計百連也領著趙乾捷和另外一個戊組弟子跑了過來。

“小甄被人打劫了。”來的最早的譚劍濤雙手抱胸,懶洋洋的說道。

“什麼?還有人敢在這裏搶劫我們青城的人?”計百連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王天逸和甄仁才有過節,看到他原本就有些尷尬,所以一開始沒有吭聲,現在有了個機會,他插嘴說道:“可能是他沒穿我們的服裝,也沒帶武器吧。說說怎麼回事?”

原來今天甄仁才一大早就下山就到青城的一些產業找人借錢,好不容易搞了些碎銀子還有幾十串銅錢,打個包袱栓在了胳膊上,沒料想大概是因為走動,包袱中發出銅錢碰擊之聲,又因為他又沒有穿青城弟子的服飾,也沒帶武器,被歹人盯上了。

當他抄近路走進這無人的僻靜巷子時,對方跟在他身後猛使突襲,一擊就把他打暈在地,恰好沒過多久譚劍濤帶著幾個巡視的師弟路經此處,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我聽得背後腳步聲急,猛一回頭,就看磚屑土塊撲麵而來,接著頭上挨了一拳,就是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甄仁才痛得吸了口涼氣,繼續說道:“幸好對方的拳先蹭在了巷子拐角的牆上才打到了我,否則我這條命都要沒了。”

那邊幾個師弟已經勃然大怒,紛紛叫了起來:“太歲頭上凍土啊!居然有人敢在青州搶劫青城弟子,不想活了嗎?”

“誰幹的?難道是青州丐幫老大王老五?還是賊頭?”

“甄大哥平日裏青樓去了不少,不成是和開青樓的房麻子結仇?”

“不管是誰,找出來揍的讓他娘都認不出來!”

……

王天逸卻沒有理會年輕師弟們的怒火,他走到那拐角,撫mo著上麵那一塊凹痕良久,抬頭問甄仁才道:“你確定他用拳打你的?”

“哈哈,天逸啊,”譚劍濤笑著過來,親熱的說道:“我看過那地方了,就是我也能打個坑出來,沒什麼的。不過是手上破皮而已。”

“這裏和周圍碎塊上沒任何血跡,對方如果用拳蹭就能打成這樣,很厲害啊。”王天逸說道。

“嗨!天逸,這有什麼啊?最多是練過兩年拳法的,”計百連也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練拳的遇到我們使劍的,不是白給嗎?況且這是我們青城的地盤。”

一句話,讓在場的青城弟子都笑逐顏開,畢竟劍派青城是這裏毫無異議的霸主。

“笑什麼笑?”甄仁才一句怒喝,大家的笑聲嘎然而止,他頭上痛的好像頂了個燒紅的鐵秤砣,錢又被搶了,最主要的是這幾天他倒黴的恨不得自殺,心裏早窩著一股無名火,看到師弟們在笑,眼一瞪,說話也狠了起來。

“小甄,你說你怎麼這麼倒黴?剛被偷又被搶?不會是你做夢夢見自己被搶吧?”譚劍濤眼睛斜描著甄仁才說道。

“你!”甄仁才沒想到被譚劍濤搶白,不由的一愣,他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王天逸,眼睛瞬時變紅了,他猛地抬起頭,盯著譚劍濤惡狠狠的問道:“你說什麼?”

“沒錢我可以借給你。何必呢?”計百連看著甄仁才那個要擇人而噬的表情卻是報以一聲冷笑。

原來幾日前,王天逸突然被悄悄的放出,然後掌門親自解釋王天逸盜書一事純屬子虛烏有,而且他是青城的傑出弟子。

並且掌門他們對王天逸的寵愛好像更勝以前。

掌門為了給自己的愛徒出氣,親自當著十幾個教官和王天逸自己的麵痛斥甄仁才誣陷忠良、顛倒黑白,說得是怒氣衝衝外加大義凜然,就差上去直接摑甄仁才的臉了,而地上跪著的甄仁才據說最後已經癱軟在地麵上了爬不起來了,是被人抬出去的;並且掌門勒令他必須在一個月內還清王天逸的所有欠銀。

這一事件轟動整個青城。

有人鼓掌稱快,說甄仁才這樣的下作小人終於得到報應了;還有人四處打聽猜測王天逸是怎麼突然贏回掌門垂青的,甚至有人說他原本是掌門的私生子;但對於譚劍濤、計百連這樣的弟子來說,他們不用猜測不用打聽,他們直接去找了張五魁。雖然張五魁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給他們說實情,但告訴他們王天逸有前途,而甄仁才這小子,完了。

這就夠了。頃刻間,甄仁才變成了絕對的孤家寡人。這不,連不久前的死黨都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了。

而王天逸卻成了人人追捧的紅人,他卻申請離開甲組進楊月海的戊組門下,張五魁沒吭聲也沒挽留算默認了,楊月海卻高興的三天沒水著覺,另外甲組的譚劍濤、計百連這樣有頭有臉的弟子也是天天巴巴的去找他。

世態炎涼嘛,甄仁才清楚,若是其他時候他肯定忍了;但這次,他苦著臉借錢就是為了還錢給王天逸,沒料想還被搶了,而且以前的酒肉朋友還在王天逸麵前對他炎涼,王天逸可是他不得不恨之入骨的一個人啊,甄仁才很少發怒,但這次他真的怒了,他紅著眼睛朝計百連和譚劍濤衝去,喉嚨裏發出野獸臨死般絕望的吼聲,但他的眼睛卻是盯著王天逸的,他恨不得打死的人決不是這兩個牆頭草,而是反敗為勝的王天逸!

一時間場麵大亂,師弟們死死的抱住了不停掙紮的甄仁才,而計百連和譚劍濤卻微笑著抱臂而立,好像這事和他們無關,而他們隻是在看戲一般——看一隻可悲的落水狗在狂哮。

“好了,都別鬧了。”王天逸卻走到了糾纏在一起的武士中間分開了他們,這一刻,王天逸和甄仁才目光相交,但馬上兩人都扭過了頭去。

“看看那凹處是朝下斜的,還有甄仁才頭上的包,這個歹徒身材高的很,他的拳能居高臨下的砸在甄仁才頭上,應該比我高一頭。”王天逸表情凝重的說道,他心裏已經泛起了危險的預感。

“甄師弟,請問你看清那人的麵目和身材了嗎?”王天逸對甄仁才有過節,說話卻反而客氣。

“嗯,我隻看到一大團黑影,身材好像很壯碩。”甄仁才避開了王天逸的眼睛。

“莫非你說是胡不斬來了?”趙乾捷倒抽了一口涼氣,吃驚的問道。

“不會那麼巧吧?”計百連也很吃驚:“他不會真向北來吧?而且入城?”

“來得好!”譚劍濤一把攥住了腰間長劍,冷笑道:“我還怕他不來呢,隻要逮了他或者殺了他,馬上就天下揚名了!他可是黑道上身價最高的殺手!哈哈!”

一席話,讓幾個甲組弟子臉慢慢的變紅了,像喝醉了一樣,因為他們武功好。

“你殺的了他嗎?”甄仁才“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小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丟了你的小命!”

譚劍濤卻麵不變色,說道:“你功夫怎麼樣,我們都知道。我們和你不一樣,我們是精英。武林中搏殺靠的並非全是武功,沒聽說兩軍相遇勇者勝嗎?況且這裏是青城!強龍難壓地頭蛇!富貴險中求,隻要能出名,財富美女地位要多少有多少!青年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熱血!”

本來甄仁才的話讓這群人的臉由紅變綠了,但譚劍濤慷慨激昂的一席話,不僅讓甲組連戊組弟子的臉都潮紅了起來,人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很多人不自覺的摸上了劍柄。

“別。”王天逸麵色冷峻,看著這些同門的表情,他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年輕人誰都不服,就算一件事是萬中挑一的難,但誰都認為自己是實力最強的那個,否則就認為自己是運氣最好的那個,不過遺憾的是江湖搏命不是兒戲,王天逸是過來人,知道裏麵的凶險,他對自己毫無搏殺經驗的同門委實沒有什麼信心,就連他自己麵對凶僧胡不斬如此高手的時候,信心是絕對沒有半分的,倒是那些泛起的回憶讓他肚裏好像塞滿了沉甸甸的砂子,腿沉的邁不開步。

“現在是不是胡不斬誰都不知道,也許就是小蟊賊呢,”王天逸“咕嚕”一聲吞了口唾沫,好像把害怕也吞入了肚子,接著說道:“青州是青城的地盤,胡不斬也是武林打滾久了的,他不會還敢這樣大搖大擺的進來吧?另外我一直很奇怪,高手如果背後偷襲人的話怎麼手會蹭在牆上?我們幾個拿著畫像,去這附近的客棧、飯館、錢莊、乞丐、地痞那裏打聽一下是否有這個人來過…”

“另外,要是看到他或者遇到他,千萬不要上去交手,有人跟住,有人回去叫人,把木商行、鏢局、錢莊,反正能打的能找到的師叔、同門都叫上,圍住他再說!千萬別著急挑明動手!”

“嗬嗬,天逸好像很緊張啊,怕什麼?!不就是一頭喪家之犬嘛!你武功不是很好嗎?這是我們的地盤,到處都是我們的人!”計百連笑道,因為沈家的事情,王天逸嚴守秘密,所以他們都不知道王天逸曾經和胡不斬交過手。

“總之他很危險,千萬小心……”王天逸答道。

“你該不會怕了吧?隻不過一條落水狗而已!可不要放過這揚名的大好機會,如果你不敢下手,趕緊叫我們!”譚劍濤因為不知道王天逸和胡不斬交過手,他害怕的卻是王天逸沒見過世麵,見到凶僧不敢勇敢麵對,反而膽怯的放這個赫赫有名的殺手溜掉。

王天逸有些驚異的看了緊張兮兮的譚劍濤一眼,擺了擺手說道:“不是這樣的。我身受掌門大恩,現在掌門對此事很重視,我怎麼會做如此臨陣怯陣的事,這事和怕不怕無關,如果胡不斬到了青城,就不能讓他逃了。”

“我的錢怎麼辦?!”甄仁才看師兄師弟們要興衝衝的散開去找胡不斬了,著急的大喊了起來。

“你去報官好了,讓他們看看青城少俠也會被搶劫,”譚劍濤大笑了起來。

“甄師兄,你跟著一隊好了,說不定能在路上看到可疑的人呢。”趙乾捷說完這一句,馬上後悔了,抬頭向王天逸看去,他卻已經朝巷口走了出去。

這是一條青州裏很常見的長街,青州沒法和揚州、濟南相比,很少路是鋪石板的,多的隻是本色的土路,因為剛下完雨還沒幾天,雨天泥濘的路麵幹結之後又變的如古樹龜裂的樹皮一般,凹凸不平,在街邊甚至還留著變得堅硬的草鞋腳印,踩在上麵硬的硌腳,人人吱吱扭扭的走過去,就留下一路的土坷垃的碎痕,讓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黃土特有的芬芳。這條街還算繁榮,有幾個商鋪,遠處是一溜小販在路邊擺攤。

為了節約時間,王天逸、趙乾捷幾個在這裏都停住了腳步,每個人都從懷裏掏出了薄薄的紙卷,那是胡不斬的畫像,然後三口往街上的藥店、客棧裏走去。

“胡不斬雖然身材魁梧,但身手敏捷之極,為何背後偷襲手還蹭在牆上?這是他這種高手不可能犯的錯誤啊。上天保佑,最好莫是他在青州,而隻是一個小蟊賊搶劫。”王天逸一邊想著這個奇怪的事情一邊往一家殘破的小飯館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