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跪在了地上,把信緊緊的貼在了胸口,這一刻,眼淚禁不住的流下來。
“看什麼啊?趕緊把長樂幫貴客和掌櫃的請進去喝茶啊!”一個鏢師突然大喊起來。
人群頓時忙亂起來,不少人手忙腳亂的從門口的大車上抬椅子和桌子,當然還有茶具和茶葉。
小鏢局有這麼一封信就夠了。
工錢好商量,自己湊錢給鏢局做本錢都行,本已經垮台的聚賢鏢局一炷香功夫再度重建!
接下來的時間內,聚賢鏢局門廳若市:有遠處的鏢局希望連線運鏢;有他媽的朋友上門造訪,希望不要用那封信給他們造成過大的損失,沒有那就不會有鏢局,大家應該合作做生意;更不用說需要要求保鏢的客人,在人手緊張的聚賢鏢局,生意已經排到了六個月後了。
僅僅第一個月,應聚平的收入就超過他前兩年所有的收入之和。
但應聚平是個厚道人,吃水不忘掘井人,他把利潤分了兩成去送給王求賢的老爹,大家都很高興。
隻是幾個月後,大家不再那麼高興。
因為大功臣王求賢一直沒從建康回來過,音信全無,應聚平也派人去建康找過,但這個少林高手竟然憑空消失了!
見再多銀子,也不如見到兒子好,王求賢老爹開始經常上門在聚賢鏢局裏坐著,一坐就是一天,希望在今天可以等到風塵仆仆歸來的兒子。
但什麼也沒等來。
到了後來,王求賢老爹居然開始在鏢局裏住了,動不動就哭泣不已:自己兒子難道真的失蹤了?
應聚平也很傷心,他把王求賢的名牌甚至掛在自己名號之前,這個人對他可是有再造之恩啊,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又能有什麼法子。
時光荏苒,轉眼間過了十個月,鏢局上下齊齊怕信要過期了,一致請掌櫃親自去趟建康,看看能不能再延長期限。
本來應聚平應該早就去感謝長樂幫的,但他一直等王求賢會回來商量,竟然一直等到現在,實在沒法再等了。
王求賢的老爹哭的老淚縱橫,他拉著應聚平的手說道:“掌櫃,您可一定要把您的兄弟找到啊。”
“放心。”應聚平暗下決心,翌日向建康出發。
可是對一個無名小卒來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角色都不好見。
霍無痕手下號稱建康新三虎之一的錦袍司禮王天逸哪裏是應聚平這樣的人能隨便見到的。
從太陽沒出山一直等到月上梢頭,他在錦袍隊的門房裏,和滿屋子一群等著求見的人擠著整整坐了三天還是一無所獲。
應聚平來可不是來玩的,不僅一個鏢局和全家老小等著他求下續保來養,還要找到對他恩重如山的兄弟王求賢的下落。
第一天到建康的時候心情還好,他看了看建康繁華的風景,並去錦袍隊駐地踩點,才發現長樂幫真不是一般勢力強悍,單單一個不起眼的建康分部下的錦袍隊就占了整個四乘四街道麵積上的所有建築,就像一個九宮格。隻是在老舊的中心府第周圍的宅子被買下來不久,正全在大興土木而已。
本不知道這些全是錦袍隊的產業,在陪同來的建康朋友的指點下,應聚平嘴巴都閉不上了。
一路溜著,進到九宮格中心那個錦袍隊老府第門口街上,一股若有若無花香就彌散在風中,應聚平抬頭嗅了嗅,朋友發現了他的異狀,笑道:“香嗎?錦袍司禮愛牡丹,一直在府裏種植這種富貴花。越來越多,現在街外都能嗅到這種香氣。不僅愛種花,聽說還愛賞畫呢。有人稱他嗅花虎,當然也有人叫他疤臉虎。”
“什麼?”應聚平有些驚訝:“這王天逸情趣真雅致,倒不似尋常打打殺殺的武林中人,我原來還以為他是個彪悍的髯虯大漢呢。”
朋友看著那牆麵剝離錦袍府第的牆麵,笑道:“雅致?你要是真能拜見他,小心說話,不知道多少人提到他的名字就流冷汗呢。”
“怎麼說?”應聚平問道。
“什麼老虎不吃人?他出江湖才一年多,就被公認是三虎中做事最陰狠、下手最絕毒的一虎。”朋友捏了嗓了,換了最小的聲音說道:“人家都說錦袍隊就是太陽下敢不帶麵罩的暗組,王天逸這人是暗組殺手出身的啊!”
看著身為建康武林的朋友那謹小慎微的表情,應聚平打了個寒戰,想起了十個月前那位王天逸手下的年輕人送信的場景。
當時應聚平都高興暈了,說話都語無倫次了,倒是白山掌櫃還算清醒,不僅沒走,反而一直湊著說話。
他也想看聖旨一樣仔細看了那信,然後他問葉小飄:“請問你們是振威鏢局建康分局嗎?”
“不是!”
“那一定是俞世北統領的建康緝鹽隊咯?”
“不是!”
“難道是暗組?”白山有點緊張了。
“我們是錦袍隊!”葉小飄一聲冷笑。
“錦袍隊是什麼?”白山發愣了。
“這你不用管了,我們是長樂幫的戰力之一,放心好了,很快你就會知道我們錦袍隊的威名!”
果不其然,不到半年,四處出擊的錦袍隊以其如同長樂暗組一般的雷霆打擊和狠絕手段,名貫建康周圍的江湖。
江湖上,任何信譽和威名都是殺出來的。
原先他給應聚平客氣是看長樂幫麵子,現在他們看得是錦袍隊麵子,更加的客氣。
想到這裏,應聚平咽了口唾沫,對朋友說道:“我怎敢不對嗅花虎恭敬?我帶了重禮而來。”
“希望你運氣夠好能見到他。”朋友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我不認為你眼裏的重禮能讓錦袍隊的人看在眼裏,他們都是建康武林裏的一群財主。”
按規矩,錦袍隊負責商業的人客氣的回絕了他:“我們沒有繼續保護您的理由啊,真遺憾啊。”
那麼隻能走後門了,但王天逸怎麼可能見一個小鏢局掌櫃,無親無故的。
果然被朋友說準了,等到第三天的應聚平已經坐臥不安了。
保信得不到,那就沒時間去尋找失蹤的王求賢,應聚平已經急得跳腳了。
幸好雖然應聚平厚道,但他畢竟是生意人,還知道些門路。
他咬著牙花重金打通了一條可能走通的路,那就是找到葉小飄。
白虎堂裏翹腿放在桌子上的葉小飄雖然早忘了應聚平這樣的小人物了,但他認得銀票上的數額,於是看了應聚平的求見信,他掂著銀票,笑道:“老熟人啊。”
但一隻手閃電般的一把葉小飄腦袋磕在了桌上,伸手搶走了銀票和求見信。
葉小飄把拜會地點定到了劉三爺的酒樓,雖然舍不得亂花鏢局的銀子,隻住在建康一個便宜的小旅店,但為了這次拜會,應聚平從銀莊裏又取了二百兩銀子,咬著牙發誓,不管花多少錢,今晚都眼皮不眨一下,絕不露出心疼的樣子來。
應聚平天不黑就早早的騎馬去了那裏,下馬等候葉小飄。
看著那巍峨的酒樓,應聚平幾乎呆滯了,因為越好的地方越昂貴,連下馬的時候都好像屁股黏在了馬鞍上,他不想下啊。
但他剛下馬,兩個個酒樓看門小廝就慌不迭的跑上來,給他牽馬。牽了馬走,卻又跑上來一個請他進去歇著。
沒想到人家服務這麼好,應聚平反而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羞愧,他說道:“小哥不忙,我在門口站一會,等朋友呢。”
馬上一把椅子放到了他身後,另外一個還端了茶和毛巾出來。
“我的媽呀,這地方要花多少銀子才能脫身啊?”應聚平坐到了椅子上,頭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出來了。
這個時候,躬身托著茶盤,看著他喝茶的一個小廝突然笑道:“這位好漢是少林高手吧?”
“嗯?你怎麼知道?”應聚平一愣,抬頭朝他看去。
“您的刀是少林弟子佩刀。”那小廝微微一笑。
“你眼睛厲害啊。”應聚平有些驚異的說道,要知道很多少林出山後,為了仍舊借助師門威勢,並不換佩刀,甚至於到了換刀刃也不換刀柄和刀鞘的地步,自己這刀所幸根本沒砍過人,加上當神一樣供著,保養的好,這次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又帶出來了,但沒想到被一個酒樓看門小廝一眼看到了,不僅佩服萬分,暗想建康果然是大地方,一個小廝都這麼有見識。
卻沒想到那小廝笑嘻嘻的一句話,讓應聚平一杯茶潑了一腿,他說道:“我是崆峒出身,不過我父親就是少林弟子,自然見到見刀如見少林的道理。”
“你崆峒的來當小廝?”應聚平臉都白了,多少年來,他一直認為自己算少林弟子中混的差的,但自己經營家族鏢局,加上不用遠離家鄉,也算有得有失,卻沒想到還有門派的弟子混到了這個地步。
“暫時當一下。”那小廝一笑,手上卻不停,趕緊操起搭在胳膊上的白毛巾要給應聚平擦大腿上的茶水。
但應聚平心中哪能不懷疑,收手為刀直插那小廝胸口,卻真沒想到那小廝真是個高手,反手一纏格開了手刀,笑道:“客人考校我武功?”
應聚平大驚,端坐椅子不動,隻是右手進攻,那小廝年紀很輕,臉上也帶了興奮,右手捏著毛巾,卻隻用一隻左手,腳下也是不動,和應聚平一隻右手手刀鬥得難解難分。
時間一長,應聚平居然落了下風!
“兔崽子反了你啊!”正當應聚平麵如死灰當口,一條馬鞭呼嘯著抽在了小廝背後。
小廝慘叫一聲退了開去,應聚平也是大吃一驚,扭頭一看,嘴都合不上了,麵前竟然站了一支馬隊!
領頭抽人的不是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葉小飄是誰。
他一鞭子抽了小廝根本沒有罷休的意思,氣勢洶洶的下馬,也不理應聚平,衝到小廝麵前,抬腿一腳把他踹了個馬趴,接著就是連罵帶踢:“有你這樣當小廝的嗎?他媽的,不想活了啊?給你錢養你就是要你和客人打架的嗎?”
應聚平趕緊表明身份相勸。
“你就是應掌櫃啊,嗬嗬,好久不見。”葉小飄親熱的拍拍應聚平肩膀,回過頭繼續去揍那小廝。
但令應聚平震驚的是那小廝求饒的話:“葉大哥!唉吆!葉前輩!我手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唉吆!”
“你還想不想加入錦袍隊了?!你娘的小兔崽子!”葉小飄大罵。
應聚平遍體生寒,敢情這小廝竟然是錦袍隊下的人。
另外兩個守門小廝趕緊跑過來求情,但葉小飄不依不饒,又脫了靴子,用白襪在酒樓台階上走來走去,然後說上麵有泥,又對另外兩個連打帶踢。
很快一個自稱酒樓掌櫃的中年人滿臉笑容走了出來,也請葉小飄高抬貴手,說他們幾個幹的一向不錯,應聚平這才從話裏聽出來,原來這幾個小廝都是錦袍隊今年剛招募來的新人高手。
左手就能壓製得自己右手抬不起來的高手居然會被派來做低賤的引客小廝?應聚平隻覺天旋地轉。
“好了好了,饒了你們,小猴子這都是為你們好。你們要知道服從命令的涵義,免得去種了富貴花。”一個白臉青年人笑著下馬,看他穿著和葉小飄一致,應聚平趕緊向他見禮,那青年也不客氣,笑著受禮,自我介紹是錦袍隊唐摩訶,接著是跟著來的七八人。
搞得最後,應聚平才搞清楚,這來赴宴的十一個人裏麵,隻有葉唐二個是錦袍隊成員,其他人都是他們狐朋狗友。
原來自己來是付賬的!
應聚平咧著嘴口水都流下來了,十一個人啊!他已經心疼的陷入半昏迷了。
別人一通花天酒地後,回到小旅店應聚平心疼的拿頭撞牆,一直撞倒隔壁七八個客人大罵著拿著板凳找過來。
這一通破血後的好處,是第二天應聚平被葉小飄帶到院內偏房等著,比門房靠前十丈。
偏房等拜見的人一樣擠的水泄不通。
但見王天逸依然遙遙無期,葉小飄就一句話:“他太忙,你等著,我想法把你的求見函給他看看,不過也別抱太大希望,要見他的人太多了。”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一邊心疼那些銀子,一邊忐忑不安的等在偏房。
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肚裏咕咕叫的應聚平驚恐的看到竟然有一起等的人從懷裏掏出幹糧吃起來,這是等出經驗來了啊。
“應掌櫃!應掌櫃!”
正想要不要出去去找王賢弟算了的應聚平突然聽到有人在外邊大聲喊自己,應聚平趕緊應聲跑了出去。
假山旁邊,葉小飄正站在一輛牛車旁邊,上麵放著一個巨大的花壇,壇子裏有一株怒放的牡丹。
“應掌櫃,這是我們司禮讓我送去竹雨宋老爺的一株牡丹,但是我現在有事走不開,你能不能幫我押送一趟?”葉小飄笑嘻嘻的問。
“我不知道地址啊。”應聚平有些吃驚。
“車夫老馬知道,他熟的很,每半月就送一株去。幫忙幫忙。”葉小飄拉住應聚平袖子說道。
應聚平猜到這小子把自己當苦力用。
但他敢不幫嗎?
應聚平滿肚子苦水的扶著牡丹坐在車上,到了地方,又和車夫一起把那沉重的花壇抬進了那小小的竹雨花店。
“老馬來了啊,你們這邊走,抬進後院。”夥計一樣的無恥。
應聚平連午飯都沒得吃,卻在這素不相識的夥計指揮下,抬著那巨大的牡丹花壇走了不知多遠,一直進到偏院,放到了裏麵花園的邊上。
這後院不大,裏麵一個百花齊放的花園,後麵就是一排房間,門口站著兩個身帶兵器的大漢看著。
花壇一撂下,車夫老馬就借口要喂牛,馬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