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蓮牙疼似的撮了撮嘴,伸手取出一件大氅也似的物事遞過來,“罡風寒烈,沒有它去不了,穿上吧”
葉易安知道他說的信道是什麼,當日定坤山上他曾親眼見過那天門開啟,七彩流虹的場景,動靜確實是大。跟那陣勢比起來,兩人今晚的舉動倒真是偷偷摸摸了。
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對於他的沉默法華蓮也不以為意,穿上一件同樣的大氅後當先禦空而起,飄飄然淩空蹈虛直上九天。
葉易安緊隨其後,隨即就發現了大氅的第一個好處,這物能夠遮蔽丹力毫光,縱然近在咫尺也不見一絲外泄。
夜空中兩人就如飛鳥不斷向更高的虛空處進發,越往上走黑暗來的越深越濃,大約過了兩柱香時間,身周的黑暗已近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尤其是頭頂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一樣。
半盞茶後,眼前突然一亮,皓月星輝撲麵而來。再看腳下卻是不知深廣到幾千幾萬裏的厚厚層雲。
隨著清麗的皓月星輝一起撲麵而來的夜風既烈且寒,葉易安自林子月自戕以來一直沉悶的大腦為之一清,眼前星空浩瀚無垠,星空上的天宇深邃永恒的亙古長存,又亙古不變。
一直積壓的因為太濃鬱而近乎麻木的情緒瞬間爆發,身體裏撕心裂肺的疼著卻沒有一滴眼淚。
師父死了,林子月也死了,若非言如意的麵容總是執著的出現,葉易安幾乎以為自己也死了,現下極力高飛的不過是個皮囊空殼。
仰望無垠天宇,葉易安感受到的不是自身的渺小,而是浸入靈魂的孤獨。正如許多年前霧隱小穀中師父葉天問對他說的那句話:
人,注定是孤獨的!
無邊的遼闊與寂靜中,葉易安一邊隨著法華蓮高飛,一邊不加控製的任情感肆意奔騰宣泄,這樣的環境很好,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軟弱。而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軟弱的如此悲情了。
自此之後,關於師父還活著,關於林子月早日醒來的幻想都已徹底破碎,他會把關於他們的一切沉鎖進心湖最深處,既然對他而言世界上最美好的都已死去,那他除了以血還血的複仇,還有什麼可還報的呢?
不知又高飛了多久,呼嘯的罡風將葉易安從軟弱的悲情中喚醒。天宇罡風實在是太猛烈了,即便金丹境界下的護體丹毫也難以承受,被壓縮到了極致,要不是有法華蓮給的那件大氅,隻怕護體丹毫早已消散。
而沒有丹毫護體,肉身在這樣的天宇罡風下隻怕連數十息都堅持不了。落霞洲藏的可真深哪!
有大氅與護體丹毫在,天宇罡風還可勉力擋住,但罡風帶來的極度寒意卻慢慢浸透進來,這是若不親身經曆就連想都不敢想,也不可能想到的冰寒,就在堅毅如葉易安都感覺承受不住時,路線前方那顆亮星越來越近,耳邊也終於傳來法華蓮如釋重負的聲音,“到了”
法華蓮虛空中停住身形,雙手拂動間亮星前方澄澈天宇中忽有白雲浮現,轉瞬之間便結成了一扇小小的雲門,法華蓮當先走了進去。
葉易安緊隨其後,進去前特意看了看亮星,分辨不出它的名字,似乎以前也從未見過。再將眼神轉向腳下,看到的隻有反射著星月光輝的雲層,至於來時的人間世界早已渺遠難尋。
雲門真的隻是一道門,隔開的卻是兩個世界。隨在法華蓮身後一步跨過雲門,映入眼簾的是全是冰,無窮無盡一直鋪滿視線盡頭的冰。
這完全是一個冰的世界,看不到平原穀地,更別說草原大澤,唯一有的就是高低錯落的冰山與冰峰,而那冰峰之高有的甚至多達萬丈,十幾萬丈,縱然以葉易安金丹境界下的天眼術也無法以目光探尋到刺入虛空的冰峰盡頭。
兩人就站在一座數萬丈冰峰的頂部,乍一看到這種寒冰世界的玄奇遼闊,葉易安也被震撼的有數十息失神。
法華蓮對葉易安的表現一點都不奇怪,“天地之大遠非人間世中所能想象,走,下去”,說完一馬當先禦空向冰峰下急墜。
葉易安跟在他後麵禦空而下數千丈後,白雲開始多起來,最終雲層越來越厚密密結結將視線完全遮住,法華蓮沒有轉向,葉易安也就隨著他向雲層深處衝去。
一盞茶後,衝破雲層眼前豁然開朗,但僅僅片刻之後葉易安猛然禦空停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雲層下方是一個被周圍無盡冰峰包裹的空地,空地上安置著一座城。那城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偏偏又安置的珠聯璧合。感覺就像人間世中愛玩耍的孩子用刀在凹凸不平的冰塊上挖出塊平地,然後再將玩具小城池嵌入其中。
讓葉易安不可思議的並不是城與周圍環境的格格不入,而是這座城……跟失落之城太像了。
盡管下方的城看起來經營的更漂亮,也有更多用途不同的分區,但它那環繞四方的城牆,城中依舊保留的殷商時期樸拙風格的內外城及街道,尤其是城池正中那座建築風格一模一樣,甚至就連高度都沒什麼差別的土台,還是讓葉易安熟悉難以置信。
落霞洲居然是另一座失落之城?怎麼可能會這樣?
“快走”,在法華蓮的催促下,葉易安強攝心神帶著滿肚子疑問一路向下,最終穩穩落地。
落地處是一條長街,長街左側是座座跟失落之城中一樣的殷商土屋,建築形製一樣的簡陋,裏麵的擺設也都大同小異。
長街右側倒是沒有房屋,極目處是人間世中各種地形,大澤、高山、森林等等不一而足。葉易安腳踏實地後還沒走幾步,右側池沼中嘩啦一聲巨響,一條長達百餘丈的斑斕巨蟒突然竄出,這蛇長達百丈,烏黑的身體上隱有黑光繚繞,一對森寒冷眼紅的就像最頂級的紅玉,勾魂攝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