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葉抬起頭迎住葉易安的目光,“狂信者完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玄葉兄你還在,以道門如今的衰微,重振旗鼓指日可待。玄葉兄或許忘了,當年貴方與天機盟可是有約相互扶持的,這份盟約如今依舊有效”
“狂信者完了”玄葉第三次說出這句話後黯然的搖了搖頭,“狂信者是為了‘信’去生,去死,去戰鬥的,沒了‘信’即便再多的人又有什麼用?”
“信?”
“狂信者起源於對道門墮落的失望,我們求的是以樸拙虔誠之道統領蒼生,使天下萬民都能在************的國度安居樂業,如此方不負老子立道之本心,如此雖人間亦天國”玄葉跟虛相一樣,要麼不說,一說就容易激昂。
葉易安卻很冷靜,“這很好啊,這豈非就是你之所信?”
“信不下去了。我沒料到道門的墮落竟已到了如此地步,看看這雲翳洲,人間天國終究隻是一場海市蜃樓的迷夢,做不到,做不到的”玄葉嘴裏不停喃喃自語著“做不到”全然沒有與葉易安再交談下去的意思與心氣兒,看來這一趟雲翳洲之行對他的打擊遠比虛相更大。
葉易安默坐了一會兒後悄然退出房間,他剛出門,身後燈樹隨之熄滅,那深沉的黑暗就如同玄葉內心的絕望。
由西廂房走到東廂房門前,心情複雜難言的他不自覺停下了腳步。這時屋裏響起了腳步聲,但讓葉易安愈發頭疼的是,他居然聽不出這腳步聲是誰的。
言如意的腳步聲他很熟悉,林子月的腳步聲他也很熟悉,但現在走來的腳步聲卻陌生的難以分辨。
腳步聲到了門口,門無聲的打開,燈光傾瀉出來,“你在外邊發什麼楞啊,進來”這是林子月
“從你自戕以來他就沒好好休息過一會兒,你催什麼催,就不能溫柔些。安郎,進來啊”這是言如意
盡管有很長一段時間葉易安與言如意同生共死,走的很近,相處的也很和諧。但即便在兩人最親密的時候她也沒叫過勞什子的“安郎”啊,此時此刻,這人間世中小夫妻間的稱呼方式真是叫自己的?究竟是叫給誰聽的?
果不其然,一聲冷哼隨即出口,伴隨著撇嘴不屑的動作,言如意臉上出現的儼然是林子月最經典的傲嬌神情。
雖然重逢的時間很短,葉易安也清楚發現共用一具皮囊肉身後兩人的性情,至少在麵對自己時的性情都發生了很大變化,這其中尤為明顯的是林子月,仿佛一瞬間跨越了失憶後兩人反目的生澀而直接回到鳳歌山時的狀態,以她的性格而言,這原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對此,葉易安真是喜憂參半又頭疼不已,他現在其實跟她們差不多的莫可適從,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葉易安進房坐下,心中守定權宜之計,在兩人這種匪夷所思的情況沒有解決之前,他每一開口絕不帶對任何人的任何情感。
女人也轉身進來,從神情上看分明是林子月想說話卻被言如意給製止了。從神情上看是言如意端出了房中備有的茶具,點火烹水,分花點茶,一盞從茶藝上而言完美無瑕的茶湯入手,輕啜一口唇齒生香,僵硬的身體與疲憊的神經也在滾燙的茶水中慢慢鬆軟下來。
寒夜之中一盞茶,真舒服啊,但不等葉易安露出愜意的神情,驀然看到言如意臉上一閃而過的林子月黯然神情,當即將幾乎已脫口而出的讚歎生吞回來,默默啜完。但這其間,言如意那微微的失望卻又如此醒目。
這真真是……真真是……哎……
葉易安喝完放下茶盞,林子月與言如意兩個聲音同口同聲道:“怎麼樣?”
“還虛問過看守你們的神通道人,當日子月你自戕之後張果以寄魂塔收了你的生魂,後來擒住如意女後欲行奪舍之事,結果奪舍失敗了”
“這我們自己都揣測的出來,解決之道呢,怎麼解決?”跟言如意比起來,林子月的性子永遠顯得更急一些。
“對啊,怎麼才能把她從我這兒攆出去”
“你以為我稀罕在這兒呆嘛,哼,還安郎,我都替你羞的慌”
“嗬,有本事你走啊,安郎怎麼了,我不安郎,誰來安郎”
葉易安頭大如鬥,這究竟是兩人本性如此,還是變的太多,怎麼硬生生整出了人間世俗講故事中怨偶爭風的那一套,“住口”
以前無論單獨對著誰時,葉易安都從不曾吼過她們,這破天荒的第一遭引得兩人大睜著眼睛看過來,葉易安神色清冷,“奪舍乃是黑符籙術中極難的邪法,曆來風險極大。奪舍成功則本主魂飛魄散,奪舍失敗則是兩人生魂皆消。從沒有出現過像你們這樣兩方魂魄並存於一具肉身的,還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他應允連夜詢問張果,明日就有答複。夜色已深,你倆也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葉易安說完後不再停留,起身就走。身後兩個腔調的同一聲音兀自響起,糾纏不休。
“哼,他以前從沒對我吼過,都怪你”
“哈,你以為他吼過我?若非是你事事急躁,他怎麼會生氣”
……
葉易安腳下走的更快了。
第二天早晨,有神通道人來請葉易安。此次三方會談的地點並不在雲翳洲上,待禦空而起看清楚虛空中懸浮的那片白雲時,由不得不讚一句,還虛還真是好心思。
道一大陣陰陽魚上空處,一方白雲靜靜漂浮著,上麵有精美的雲桌,雲椅,桌子上各式水陸空天之奇珍琳琅滿目,另有各形各色繁花異種裝點其間,整個場麵真真就是一個雲台神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