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上雲城郊外的陵墓之中再添了一座新墳。
十二年的光景。
老乞丐不能說對徐寒有多好,但若不是當年的雪夜中他心中一絲善念閃過,恐怕這世上便不會再有徐寒這個人。
徐寒在墳前跪了許久,直到監視他的壯漢都已有了不耐煩的兆頭才終於起身。
他看了看那墳上的墓碑,心緒有些翻湧。
“你且在這裏睡下吧,你養我十二年,我以身還之。”
“你我也無相欠。”
“從此以後,我自己的命,便由我自己來活吧。”
言罷,徐寒轉過了身子,朝著那跟來的壯漢點了點頭。
那時,暫罷的風雪又再次呼嘯向他。
徐寒跟著壯漢頭也不回的走入了風雪之中。
那時的他將自己的腰板挺得筆直,眸子中光亮如雪,就好似一把出鞘的劍。
......
上雲城那座賭坊不簡單。
那個名叫陸大牛的壯漢帶著徐寒穿越層層暗門,終於是進到了賭場之下的巨大暗室之中。
暗室裏約莫有四五十個與徐寒一般大小的孩童,女孩占了大半,或許當真如老乞丐所言,生逢亂世,女娃子命可能要更薄上一些。
而徐寒住的地方是一間兩丈見方的小屋子,這裏麵整整擠了十二個男孩。
十二張麵黃肌瘦的小臉呈現出了十二種不同樣式的驚恐,而徐寒很清楚,他們害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那位壯漢。
“進去!”陸大牛並沒有因為徐寒之前那異於常人的表現而對他有何特別的優待。
十個人能活下去一個已算不錯,至於所謂的尊重?
那是活著的人,才能得到的禮遇。
措不及防的徐寒被陸大牛用力的一推,跌入了房內。
緊接著,身後的鐵門便發出一陣巨響,被陸大牛合上。
......
即使之前已經對現在的處境做好了足夠壞的打算,可真正當他來到這裏,麵對著那些孩童臉上的恐懼時,他還是心底發寒。
說到底,他今年也才十二歲。
在此之前看過最了不得的風景,充其量也就是紅妝閣上濃妝豔抹、袒胸露乳的美嬌娘了。
隻是匆匆一瞥,便讓他臉紅心跳。
這樣的環境固然讓他惶恐,而下意識的,他也渴望從那些孩童口中知曉一些關於這暗室的訊息,雖不見得就能保命,但至少心頭安穩一些。
可那些孩童卻是早已被嚇破了膽,一個個龜縮在牆角,神情麻木驚恐,完全不理會徐寒的言語。
這樣的情形,無疑讓徐寒愈發的不安。
......
接下來的幾日,徐寒過得很舒適。
出乎預料的舒適。
每日都會有人送來食物,不僅管飽,而且頓頓都有肉食,在這災荒之年,恐怕也隻有大戶人家才有這樣的待遇。
除了吃飯,剩下的就是每日跟著陸大牛學習拳法和使用兵器。
徐寒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雖然陸大牛一行人對他們的態度極為惡劣,動則拳打腳踢,可這些應當遠不至於孩子們如此畏懼。
對於之前的他,能吃上一口飽飯,便已是奢望,哪顧得上那麼多明日未來。
他很努力。
他拚命的練習拳腳。
他比別人更加珍惜眼前。
他的身子弱,底子薄,在練功時難免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為此他沒少被責罰,但他從不懈怠,甚至一得空閑便反複練習。
十餘日下來,雖不得要領,但卻已經有些一些模樣。
說來也奇怪,他明顯的感覺到身子在這些天裏開始不斷的恢複,隻是這究竟是那套拳腳的功效,或是其他,徐寒卻說不真切。
這一日,一天的拳腳功夫練習完,孩子們陸續回到各自的房間裏。
“叫你偷懶!叫你偷懶!”這時,一個男人的怒吼聲在角落處不斷傳來。
正走向自己房門的徐寒聞聲轉頭望去,卻見一位壯漢拿著皮鞭正抽打著一個男孩。
那男孩徐寒認識,名叫劉笙。
他似乎已經在這暗室中待了很久,據徐寒所知,與他同室的男孩中沒人比他來得更早,但很奇怪的是,他所施展的拳腳卻是所有人中最差的,即使是剛來十餘日的徐寒,也比他好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