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含垢忍辱(1 / 2)

夜。

一豆火光燃起,油燈下,一根棉線穿過針眼。

“阿姐,不要費神了,這件衣服明天再補吧。”一個十三歲的男童,揚起稚嫩的臉說道。

“噓——”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要大聲說話,爹還在睡呢。阿姐馬上給你縫好。明天你去伴讀的時候,就不會再被趙老爺罵了。”

一想到早上被趙老爺冤枉的事情,沈流霜便鬱悶起來。

今天早上,趙英才又帶著自己這些伴讀、書童們到後院裏比賽摔跤。趙英才受從落木山請來的高人指點,學了一些武功,因此把這些書童們一個個揍得鼻青臉腫。尤其是沈流霜,不僅鼻子流了血,還被趙英才把衣衫給撕破了。

趙英才正玩得起勁,趙家老爺便來檢查趙英才的武功。趙老爺看到這幾個書童衣衫不整的樣子,便問趙英才什麼情況。趙英才卻說這些書童自行比賽摔跤,沒他什麼事兒。趙老爺大怒,讓這些書童都挨了五十個鴛鴦板子。又罰了半年的工錢。

沈流霜越想越難過,不是因為自己挨了板子,而是因為自己才給趙英才當了不到半年的伴讀,就要罰半年的工錢,這相當於白幹了!

沈流霜姐姐馬上到了出閣的年紀,可是家裏根本沒有嫁妝配送,沈流霜本想著拿了這半年的月錢六兩銀子,給姐姐到鎮裏換一個嵌銀鏤花耳墜。可是哪裏會想到出這種事情!

沈流霜越想越憋屈,不禁流下眼淚來。

“霜兒,”姐姐把沈流霜的腦袋抱在懷裏:“我知道你心裏有氣。在姐姐這裏撒撒氣就得了。明天千萬不要黑著臉給趙公子看,否則別說工錢沒有了,就連這份差事也會丟的。”

沒了差事,就沒了飯碗,自己已經大了,不能總叫父母養活了。沈流霜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姐姐,我們這些人難道永遠做這份差事,受這等氣嗎?難道……”

姐姐一把捂住了沈流霜的嘴:“不許胡說!這話要是讓別人聽了去,告訴了趙家公子,咱們全家都要受牽連!”

沈流霜把話憋了回去,可是這些想法落到肚子裏,像一個火種,在他的胸膛裏燃起了熊熊火焰。

第二天,沈流霜照樣跟著幾個書童一起,早早地去趙英才門外候著。這些書童的名字叫什麼的都有,劉四,張狗兒,王小碗……這些下人們本來很少正經起名,卻不知道沈流霜的名字為什麼取得堂堂正正。

趙英才起得晚,從日出直到隅中,一直和自己的同房丫頭在房間裏“玩樂”。這時候沈流霜等幾個書童,就在台階下百無聊賴地站著,大家不由自主地往天空中望去。

然而,隻有沈流霜的心裏麵想著事情。

”血流為精,氣流為靈。精以養生,靈以傷生……動以化精,靜以化靈,煉神還虛、還虛合道。”

……

“一氣神和,歸根複命,行住坐臥,綿綿若存,所以養其浩然者,施之於法,則以我之真氣,合天地之造化,故能噓為雲雨,嘻為雷霆……“

沈流霜背誦的這些,是落木山上的高人教給趙英才的一套心法口訣。趙英才平時懶惰,隻有在師父突擊檢查之前才開始背誦這些東西。而僅僅是憑借趙英才的隻言片語,沈流霜便快把這套口訣背誦下來了。

然而,背誦這些口訣還不足夠成為落木山上的大俠那樣的高手,必須還要有高人指點,才能真正地參透武功。

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高手呢?沈流霜想著……他最大的夢想是成為趙家的趟子手,腰間挎一把比自己腿還長的鬼頭大刀,可以跟在趙老爺的馬後麵奔跑,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最重要的是,趟子手一個月有五兩銀子的收入,而自己現在隻有一兩銀子的工錢。

如果每個月有五兩銀子……那麼姐姐、爹、娘就都不用那麼辛苦地做工了,自己這些月錢至少可以讓家裏人都吃飽。

然而……這些趟子手,每一個都身負武功。自己卻根本沒有學成武功的機會。

沈流霜正想著,趙英才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趙英才身後的丫鬟正忙不迭地給他穿上綢衫。

趙英才比沈流霜大兩歲,個子比這些書童高一頭,因此趙英才到這些書童中間,仿佛公雞進了母雞群裏,不僅格外顯眼,還趾高氣昂。

沈流霜此時還沒從當上趟子手的幻想中出來,趙英才便走到了沈流霜的麵前,一掌擊向了沈流霜的胸口。沈流霜隻感到胸口一悶,眼前一片漆黑,然後向後踉蹌了幾步。等了好久,才漸漸恢複了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