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爺的每個動作，都落在林喬曦眼裏。
這個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男人，就是她的生父。
這種認知在她心裏，卻是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時間在漸漸流逝，不快不慢。
牆上的簡易掛鍾滴答滴答的響著，詔示著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在一點一點減少。
林喬曦深吸口氣，眼眸裏天生就帶著水汪汪的感覺，對上藍爺的視線，她伸手拿起一旁掛著的話筒。
看到她的動作，男人立刻就拿起了他這邊的聽筒。
隻聽得她娟秀清麗的聲音緩緩傳來，“為什麼要自己撤銷上訴？”
其實藍爺想過很多種，他的女兒今天來見他，究竟是為了什麼？
是來幫自己丈夫質問他當年的種種惡行，還是告訴他，他的夫人已經自殺。
亦或是，再在他快要結束的最後生命裏，狠插一刀，告訴他，她絕對不會認賊作父。
藍爺閑暇的時候，也會被藍夫人硬拉著看一些電視劇。
裏麵那些套路他看得眼皮直翻，眼下這些場景真真實實的落在自己身上，竟是立刻就浮現了。
可是他沒想到，藍曦再見他的第一句話，會是問這樣的問題。
不是質問，不是插刀，不是劃清界限。
她問的話，分明……分明就是在關心他。
是圍繞他而出的問題。
“你沒有被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我了解過。”
她再次開口，又給藍爺不一樣的觸動。
他本以為，他依舊被自己的女兒棄之如履，卻不想她在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光裏，還能如此不計前嫌，為他帶來最後的一抹曦光。
難怪得所有人都說，他和藍夫人這輩子做得最好的事，隻怕就是給她名字取得好了。
曦，希望，晨曦，所有的美好，都彙聚在這個字裏。
“是不願意和我說話嗎？”
她的語氣不是質問，而是帶上了一絲遺憾。
藍爺握著聽筒的手立即縮緊，“願意願意願意！”
連著說了三個願意，就像是藍曦小時候，他從公司回來，其實真的累得要命，所以也忘了答應過家裏的小公主要帶她去看焰火晚會。
藍爺最恨女人哭的樣子，哭哭啼啼難看得要死，影響心情。
但這裏麵不包括他的妻子和女兒。
當時這小公主嘴巴稍稍一抿，那豆大的眼淚就奪眶而出，心痛得他和藍夫人都恨不能馬上去天上把星星摘下來哄她才好。
“爸爸不願意陪我玩嗎？”
她那時候的語氣，和現在竟是如此的像。
當時的藍爺，也是連著說了三次願意。
略略狗腿的樣子，把小公主逗笑了。
然而這次，她沒笑。
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裏，不知是錯覺還是別的，像是蒙上了一層更深的水霧。
“你是想要我自責麼？”
“怎麼，會這麼想？”
藍爺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蒼老如此。
如果他照了鏡子，就會發現他的容貌也是這樣。
早就不複之前的健朗，自從審判下來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老了十歲。
而藍夫人自殺的消息傳來，他的心就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