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什麼都不怕了。

“嗯。”他不由得點頭,“我知道你不怕,但我必須跟你說清楚……”

白露的手捧著他的臉,沒放開,狡黠地笑著。“親愛的符靈,你要說清楚的,可不止這一件事。我沒聽錯的話,你剛才說,慢慢地就會有人記得你。你身上這個詛咒,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清清楚楚地說一遍,每次都含糊其辭的,費勁得很。我總覺得,你心裏就清楚,這詛咒是可以解的,隻是條件很難,你覺得我做不到……”

話還沒說完,虞淵就張開了嘴。

白露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快速地補上一句:“或者,你覺得完成條件對我來說,有比較大的傷害,所以,你決定自己悄悄地做。”

這話說完,虞淵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著她,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

像是感動,又像是害怕。

“我警告你哦,什麼‘我為你好所以現在傷害你’、‘長痛不如短痛’都是大男子主義的混賬話。相愛應該是平等的事,有關兩人的感情和未來,應該相互磋商,並且就算是相愛的兩個人,也還是兩個人,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誰也不是誰的附屬品,所以,誰也不能替誰做決定。”

虞淵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又歎氣:“你到底從哪裏學來的這麼多戀愛大道理?”

白露覺得自己大概學到了他的厚臉皮:“大概,天賦異稟?”

“你……哈哈哈哈!”虞淵忽然仰起頭,大笑出聲。

白露微微睜大了眼,她還沒見過這男人敞開心扉大笑過,這一笑,他眉間的沉穩和滄桑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陽,瞬間融化了。眉目飛揚起來,甚至還有點少年意氣風發的意思。

如果……白露忽然覺得,如果當年不是他生來病弱,如果不是突生變故。如果他像那個時代的其他少門主一樣,仗劍遊曆天下,一定是個英姿勃勃的張揚少年。

可惜了,沒有如果。

“還好,如果有哪些如果,我們就不能相遇了。”虞淵發現她的神色,笑聲漸漸停止,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過去已經不能改變,你說得對,我們應該為未來努力。”

他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白露鬆了口氣:“我很慶幸,你隻是年紀比較大,腦子不是老古董。否則,我可能要吊打你一頓,才能說服你了。”

虞淵瞪眼:“年紀比較大?”

“難道不是嗎?”白露說完,發現他的臉色更黑了,趕緊改口。“哎呀,不要糾結這種細節了,趕緊說說,你這詛咒到底怎麼回事?”

虞淵想了想,說:“安春應該跟你說過,我有過一次選擇的機會。”

白露點頭。

她記得,安春說,在上一次靈氣退潮期,他曾經幫妖族避難,保護妖族進入結界裏,從而保住了妖族的力量。當時神族問他想要什麼,他要了一個上古符咒。然後,他用這個符咒,將身懷媚魔之血的師妹封印在絕密空間裏,而作為報複,他師妹詛咒他成為符咒的符靈,除非她的後代抵抗媚魔之血,放棄使用媚魔之血,否則他永遠不能離開符咒。

“你對你師妹,還挺好。”白露忍不住語氣酸溜溜的。

“好嗎?與其說是好,不如說是責任吧。她不是虞家的血脈,不能解開禁地的封印,是我貪圖長生,解開了禁地的封印,帶著她進去的。如果沒有我,她不會是被抹去記載的媚魔王。”虞淵眉間快速閃過一絲黯然,很快又恢複了開朗。“她大概也是這麼想的,給她希望,給她渴望的一切,最後又奪走她得到的一切,我憑什麼?就算我是神魔,誰給我的力量對別人生殺予奪?”

“所以,她恨我,詛咒我。”

“安春告訴你的詛咒,並不完整,因為他知道的也不完整。”虞淵仰起頭,視線落在天花板上的吊燈上,但白露知道,他望著的,其實是虛空。

或者說,是已經隔了兩千年歲月的從前。

那些話,言猶在耳,他能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

“你想放棄永生?費盡千辛萬苦、放棄所有才得到的東西,你想一句話就放棄?虞淵,我絕不會讓你如此輕易就掙脫詛咒的命運!你將化為禁咒的符靈,除非我的血脈抵抗媚魔之血的誘br惑,否則你不能在世間顯形!除非我的後代放棄使用媚魔之血的力量,否則你不能離開符咒!”

“即便你能在世間行走,也必將不長久,你會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換一個身份。在變換身份之後,除非是帶著媚魔之血的人,否則所有人都將忘記你,世間將沒有一絲一毫你存在的痕跡。你唯一會愛上的,隻會是我的後代!就算你愛上她,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就算她為了你願意抵抗媚魔之血的誘br惑,放棄使用媚魔之血,你的到來也會給她羞辱!”

“沒有人知道你隻是更換身份出現在她身邊,世人隻會看到她身邊出現一個又一個男人,世人將認為她是蕩br婦!她不僅要忍受流言蜚語帶來的羞辱,還要忍受你一次次離開的痛苦。我詛咒你,也詛咒得到你心的那個女人!”

這詛咒……白露聽得心驚肉跳,也太可怕了吧?與其說是詛咒她,不如是詛咒他。

“喂!虞淵!”白露馬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說:“這不對!你不要上了她的當!她想要的可不是詛咒應驗,什麼你愛的人被世人蕩br婦羞辱之類的,她想要的,是你怕這個結果,所以不敢去愛,不敢去嚐試。因為她知道,隻要你去嚐試,隻要世上有個人能讓你愛到甘心放棄永生,那麼,你就贏了!你就掙脫詛咒了!”

“神明不是告訴你了嗎?放棄你許願所得的,你要放棄永生,才能解開詛咒。她明顯知道這點,所以反將你一軍!”

白露說著,越發怕他被過去困住,心急之下,幹脆伸手扯扯他的腮幫子。

“你不許上她的當,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