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的鏡子》(2 / 2)

本書的前身顯然是刊登雜誌的文字;每篇文字寫的時候都受時間與篇幅的牽掣,不容作者盡量發揮,這是可以原諒的;但為何他在彙成專集時不另花一番整理、補充、修正的功夫呢?《生活與思想》《文字與形式》《報紙與輿論》,雖在某程度內可做曆史與現實的參照,但內容更嫌簡略,多少重要的關節都輕輕丟掉了,與本書其他各篇很不調和;即編次的地位也欠考慮。這最後一點且是全書各篇的通病。

至於以史料的研究,用為針對現實的論據,在從前是極通行的,從習作文章起到策論名人傳世的大作,半數以上都用這類題材。自從廢止文言以來,史論就冷落了。但在目前倒利多弊少,頗有提倡的需要。第一,學術和大眾可因此打成一片,尤其是久被忽視的史學,更需要跟大眾接近:“鑒往知來”,做他們應付現實摸索前路的指南針。第二,在風起雲從,大家都在討論政局時事的情況之下,空洞的呐喊,憤激的呼號,究不及比較冷靜、論據周全的討論更有建設性。第三,吾國史學還很幼稚,對於專題的研究僅僅開端,即使丟開現實價值不論,這一類的整理討論也極有意義。關於明末的異族侵略史,清代的文字獄,到辛亥革命之前才引起大眾的注意;當時倡導的人不過為了政治作用,結果卻不由自主地幫助了近代史的發掘。第四,即使牛鬼蛇神之輩不會讀到這類書,讀了也決不會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至少這種揭破痛瘡的文字的流傳,也可促成他們的毀滅。否則,何至於連“外國的法西斯不許談,曆史上幾百年前的專製黑暗也不許談,……甚至連履春冰、蹈虎尾一類警惕的話也不許發表”?魑魅魍魎是素來怕照鏡子的,怕看見從前虎狼的下場預示他們的命運,同時更怕民眾在鏡子裏見到他們的原形和命運。

所以,即使瑕瑜互見,也是瑕不掩瑜:《曆史的鏡子》仍不失為勝利以來一本極有意義的書,應當為大眾所愛讀。我們並希望作者繼續公布他的研究成績,即是像附錄內所列的十八則史話和十二則舊史新話,也是值得大規模地搜集、分析而陸續印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