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書撿起來時搖了搖頭,啊啊,學校的休息室裏竟然有這種雜書,我都有點被嚇到了。
帶著薔薇香氣的風吹起碧翠的窗簾,正午的陽光時不時透過休息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落入室內,暖意融融。靠在柔軟巨大的靠背椅上,喝一杯涼涼的飲料,確實是世間無上的享受。
蘇小魚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然而她的目光卻被窗外的鴿子吸引。
一個戴一副黑框眼鏡,滿身書生氣的男生,朝天空扔了一把玉米,漫天鴿子立刻朝著天空的彼岸飛去。
如此美麗的情景,蘇小魚的感想卻是——吃飽了的鴿子是不會拚命地追逐食物的,這群鴿子如此前赴後繼,也為生計所迫。而縱然它們如此拚命,能夠搶到食物的,卻往往是同一群鴿子,剩下的饑腸轆轆,也隻能等到它們吃飽喝足,才能怯怯地上前吃個半飽。
明明是生存的鬥爭,卻被人類看作是美與純真的風景。果然人類說什麼想要理解別人、別的生物痛苦這種事,完全不可能呢。
啊啊,如果師傅聽到我的感想,八成又要笑話她了吧?
對了,一想起師傅。師傅一個人在這個時間在作甚麼呢?
是不是正穿著一身稀奇古怪的盔甲,站在門前大喊著不明覺厲的台詞?
“啊,諸位,我乃艾特蘭斯特大陸的騎士王,女王陛下的左膀右臂。今天有一個大好的消息,黎明騎士團現招收見習騎士,凡是到我‘魔女之家’填寫資料的,均贈送純手工香皂一塊……”
一想到師傅,蘇小魚臉上的笑容,就猶如窗外漏出來的陽光一樣燦爛,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的,腦袋中滿滿的全是他。
反正呆著也無聊,不如現在給他打個電話吧。
蘇小魚拿出手機,卻是占線的聲音。
啊,又忘記了。
十歲是成年——成年之後要漸漸學著自己行走,每個星期可以見兩次,打兩次電話。
十五歲是獨立——獨立的女孩子更不可以纏著師傅,每個月隻被允許見四麵,打電話他也不會接的。
三個月前,她已經十五歲了。
成長,還真是一件艱苦到難以忍受的事情呢。小的時候總是盼望著快快長大,能早日獨擋一麵,可是真的長大了,卻希望自己能一直是小孩子,一直在懷裏撒嬌。
但是,已經不被允許了。
特權的年齡已過去。
明知道師傅雖然嬉皮笑臉,實際卻是相當嚴以律人律己,一旦說出的話就絕不會反悔,但她卻還是徒勞地按下去,任憑未撥出電話後麵的數字越來越大。
放棄了,她的胳膊垂落下來,緊緊咬著唇,緊緊咬著牙,卻並非淚水流淌、甚至連眼眶蒙蒙的水霧都不存在。
笑出了聲來。
笑有能力獨自生存,卻還是留有眷戀,想要任性地撒嬌的自己。
沒有淚水,卻聽到了啜泣聲。
她知道,絕對不會是她——因為,她是不會流淚的冷血動物。
她的身子轉了一百八十度,望著廖北辰。
他的睫毛一顫一顫,喉嚨發出“嗚嗚”的響動,似乎很傷心的樣子。
為什麼他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