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魚閉上眼睛,繼續播放電視劇,伴著劇中廖北辰小清新卻有點點憂鬱的主題BGM,聽著他的聲音,過去的他與此時的他光影交錯的中間,湧現出的卻非廖北辰。
在那正中間閃動的畫麵,是在大雪中,赤著腳、瑟瑟發抖地走在冰冷的道路上,尋找著希望和出口的,自己的過去。
所有的祈願,所有的夢,所有的繁華,都已被衝刷得幹幹淨淨。在擁有過一切,卻又突然之間一無所有,隻是一條流浪在塵世間的小魚。
傷疤已經結痂,不會再流出血來。
眼淚早已幹涸,也不會湧出清澈的水滴。
隻是,她不想睜開眼睛,自虐般的,隻想讓那記憶占滿腦海。
她比誰都清楚,剛剛從絕望與背叛中蘇醒,並不需要偽善的勸慰,反而更需要的是一起在黑暗中打滾的身影。
讓自己憶起過去的悲傷,一定能夠和那隻倒黴的小狗,有更深層次的共鳴感吧。
從過去的入口,將她引入了夢的邊緣,又被夢包圍、吸收。
廖北辰打開臥室的門,緩緩站在電視前。
熒光屏不再像是熒光屏,反而像是一麵鏡子,映照的是此時和昔日的影。
“還說我不要沉浸在過去,可小魚你又為何要看這種東西呢?”
他按動開關熄滅了電視機。
那個在陽光下羞澀的笑著,如同天使般純真的少年消失了。
黑漆漆的屏幕上,是如同少女,不,擁有著比少女更加要纖弱的姿態的少年,雙眸清澈如水,卻深邃得如同古井,臉上帶著絕望過後,沒有半點暖意的惡魔似的血腥而殘酷笑意。
“在那虛假的影像中,你找不到我的。因為我們根本是兩個不同的啊——那樣幸福的廖北辰破碎成碎片,站在這裏的,隻是依附著亡靈的亡骸啊。”
可是,這自稱亡靈般可怕的少年,卻在轉身瞥見蘇小魚的刹那,眸光溫柔成了一汪水。
他輕輕地將她手中的手機取下,放在桌上。
將她抱在懷中,她隻是嘴巴動了動,並沒有睜眼。
直到他將她抱上床,給她蓋好了被子,她也沒有醒。
廖北辰纖長的指尖撩起她的劉海,端詳著她的臉。
她還是和那時候一樣的美。
也還是和那時候一樣——一旦睡著了就不容易醒來。
這實在讓人很擔心,如果她沉睡著時,有誰欲行不軌的話,她不是根本不會反抗嗎?
隻是,這個不好的習慣對我來說卻是個便利呢——
廖北辰的唇輕輕吻上她的頰,將她攬入懷中——
即使你還沒有對我傾心,隻要你睡著了,我就能夠輕易地擁抱到你。
熟悉的溫暖,熟悉的香氣,喚起的不是溫暖的記憶。
眼前放映的電影,那樣得血腥,冰冷得讓人恐懼。
血泊、大火,無論流多少眼淚也喚不回的摯愛。雖然曾坐擁天下三千,卻忽然發覺不如往昔的笑臉陪伴在身邊。
他輕輕顫抖著,把她的頭按在胸口,擁得緊緊的,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那些泡沫全部破裂也沒有關係。隻要有你在,已是上天對我天大的垂憐了。”他伏在她的耳邊輕輕吹氣,柔柔地,緩緩的:“小魚,晚安。但願我明天睜眼還能再次看到你。”
蘇小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月影恒遠,透過窗簾的縫隙,一地一室的潔白。
這一輪月,是否與逝去的未來時的月是同一輪?是否銘刻著此刻的安寧,是否又看到了那或應該叫做過去或應該叫做未來的焰與淚?
他凝視著皎月,陷入了沉思。
在曾讓他瑟縮的漫漫長夜,陷入了睡眠——昔日讓他恐懼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