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光明正大雖然是極佳的品質,但這世上並非所有的事,都發生在陽光之下,或許,除了光芒,我們還需要影子在黑夜中潛行,以幽暗之形,除卻道路上的絆腳石。我有意構建這光鮮亮麗背後的暗夜,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若你亦認為可行,我可以分你一半的掌控權——一是我相信你的能力即使是肮髒的類群也可以培養得舉世無雙,二則也可體現你我君臣平等,無嫌無隙。”

倏然想起了久遠的時光中,隻有過一次的對話。

心木他受正直的個性驅使,自然是聲色俱厲地抨擊了這種可怕又可笑的想法,果斷地拒絕了冥王。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便將其丟棄在角落,又逐漸遺忘,卻萬萬沒有料到——冥王並未因為他的怒氣而放棄,還是背著他偷偷將其付諸行動。

“影部和散羽,又有什麼聯係?”

“並無直接關聯。隻不過在某種程度,她卻也和我們一樣,生活在暗影中,隻能在隱流中翻覆。即使在光陽下現身,笑靨淡淡,也不過是引火焚身,逐漸被融化了靈魂——做為三界的第六勢力天機宮的現任首領,為了虛無縹緲的未來,連追求自己現世幸福的權利都沒有,隻能忍痛一次又一次將唾手可得的快樂推開。久而久之,隻要是她自己能夠承擔,全部扛下來的痛苦,她便盡量不牽扯別人——不管這種生活方式多扭曲,但站在她的位置,卻也是最大的仁慈。所以她永遠是淡然,也永遠是殘忍的。可無論她犧牲多少,都不會有人看見,不會有人感激,隻認為不過是個結局注定毀滅的人理所應當的作為——甚至為了讓黑暗蔓延,僅一點的安寧,都不會給她留存……”寧兒緊緊攥住刻有“空”字的玉牌:“冥王殿下正是懷有不良心思竊取天機宮情報的一員,而我做為冥王最得力的影子殺手,對於他想做的任何事,自是責無旁貸——於是我故意讓她發生重傷的自己,在被她好心以靈石挽救以後,我便成功潛入天機宮成為他們的一分子,不時為冥王殿下傳遞其中的情報。影部與天機宮的雙重身份,也讓我以不同的視角,得知了許多旁人很難得一聞的有趣事。”

她閉上眼,費力地喘了一口氣,來維係斷了輸送法力又被提起來而逐漸薄弱的呼吸,緣落按了按心木的胳膊,接過寧兒,將她平放在地上,按住她的脈絡,碧綠的光芒讓她的精神再度恢複——但即便是對醫術一竅不通的心木或是緣落,也都看出來,若她氣息又虛弱下去,想來便回天乏術,無法挽回。

心木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腕。

“把你還沒說完的,說下去。”

和緣落的溫柔不甚相同,而是用極強的法力流衝刷著她的軀殼,顯然並不大關心她的身體狀況,隻想讓她在蠟炬成灰之前,將隱藏著的秘密,一氣兒全倒出來而已。

她苦笑著。

在散羽的心脈中鑲嵌,她看到的那個男子,自始至終癡情如狂,溫柔如水,卻忘記了,名叫心木的軍師,是以剛直不阿,冷酷無私的睿智而在三界中聞名。

如果他也露出些許的溫柔,大概她會因為無法承受而感到愧疚。

但是他不會,絕不會。

冥王對他極是了解,對她,卻看得更是透徹。

即便為主君效命一世的她,能對於自己並肩的影部夥伴痛下殺手,卻始終無法真的下定決心,最後一次流的血淚,殘缺不全,難以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