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地撫上臉頰的手,他輕輕地睜開眼。
眼前坐著一個覆攏著麵紗的女子。
即使眼前是一片白霧蒙蒙,那雙溫柔而多情的眸子,仿佛也能夠穿透這層霧,點染優雅而溫柔的光芒。
他的嘴角不自禁地向上挑著。
這世界上,除了妹妹以外,唯一一個能夠無條件接納自己一切的女子。
不,不對。
應該就是唯一一個,能夠接受自己全部的女子。
他清楚地記得,他對小靈說起“你對於魔是什麼樣的看法呢”,她露出了那樣不加遮掩的嫌惡的神情。
“如果,我是魔呢?”
“啊呀,哥哥,你到底開什麼玩笑。哥哥是仙啊,是我們整個狐族的驕傲。”
她天真的笑臉與提及“魔”這個字眼的時候蹙起的眉頭深深地刺傷了他。
直到最後,他也沒敢對她說出真相來。
他想,她是絕對不能接受自己成為魔的事實的。如果告訴了她真相的話,這唯一的一處還能夠稱為“家”的地方也將分崩離析。
不管他的原因是什麼,隻要變成了“魔”,毫無疑問就是墮落。他也是這樣想的,一天之前,息淵對他講述的故事時,僅僅聽到他們的族名,還讓他泛著惡心。
最後,他隻能隱瞞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獨自踏上那條被天下所不恥的道路。
隻有她,無條件地接受著他。是魔也好,是妖也好,甚至自己心裏根本也沒有她的位置也好,她都一如既往地溫柔。
自己卻沒能保護好那樣的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他以為,她是不會原諒自己了。但是,她還是這樣安靜地坐在床畔上,對她微笑著。
他不想用“仙女”這樣的詞來形容她,對於深知天界黑暗的他來說,這是一種褻瀆。
嘶啞的喉嚨中擠出的字眼是“謝謝,你還在”。
她怔了一怔,“啊啊,雖然是有點討厭你,可是你是在我的地方倒下的,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她還把這裏稱作是“我的地方”。
看來她仍然沒有怨恨他什麼。
他相當虛弱地咳嗽了兩聲,臉上露出了苦澀地笑容。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的話,一開始就成魔就好了。
可是,也許那樣自己就沒有機會碰到她了,或者完全不懂卻裝作很懂其他人痛苦的自己,會將她變成劍下亡魂。
若離凝視著他半睜的眼睛,魂魄那兩道漆黑的光點吸收了進去。
不單單是對於自己的認知,對於他的認知也變了樣子。
找不到屬於“她”——屬於笙歌的痕跡。
雪白的衣衫,白玉的麵具,覆攏了他的大半張臉。空洞而無神的眼睛,注視著窗外飄渺的雪花,最終喃喃地叨念著什麼。
她的耳畔忽然拂過了兩道嘶啞的聲音。
“殿下。”
“雪王殿下。”
她忽然失控了似的從口中迸出了一句奇怪的話:“你是雪王殿下麼?”
“我不是和你說過……不需要再叫我殿下或者是王了。叫我‘阿雪’吧。”他寂寞地笑著:“你不能完全原諒我,這也是你專屬的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