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煙安靜地注視著青銅鏡中的鳳冠霞帔的女子。
人果然還是要靠著衣裝粉飾打扮。
淡淡的胭脂,蓋住了她缺少血色的皮膚,朱紅的嘴唇嬌豔欲滴,比玫瑰花瓣還要美麗。一襲華服,長長的青絲盤起,斜插著明晃晃的金簪子,粲然生光。
當煙霧褪去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淡,更有一番別樣的風韻。
她卻如一尊雕塑,無喜無悲,不冷不熱。
那描畫的略有些妖冶的眸子中,是一成不變的平淡似水。嬌俏的紅妝,能夠遮住麵容上的冷淡,卻掩不住靈魂中透出的冰寒。
可身邊其他幾位貼身侍女,悄悄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哎,你看小姐真美,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可惜了,還是這麼冷淡……這副樣子哪像要出嫁……和……
雲錦咳嗽了一聲,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即閉上了嘴巴。
夢煙透過鏡子發覺了她們的小動作:“啊,是呢。成親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情,我這樣,弄得和冥婚似的了。”
說話的小丫頭嚇得手中端著的飾物幾乎要脫下手去,驚惶地道:“小姐多心了……奴婢……奴婢才沒有那麼想……”
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小姐什麼都沒說,她這麼一說成了不打自招了。
夢煙沒有絲毫責怪她的意思,微微一笑。若是牡丹花將牡丹花置於這笑容麵前,也一定會枯萎凋零。
“想了也沒關係。正提醒我想起了樁趣事來。”她撫摸身上繡工精致的喜服:“這世事還真是難明。我本是最無心的那個,以為我這一生都和喜慶姻親無緣,卻也得了機會穿上這火紅的嫁衣。”
那幾個不明真相的丫鬟,見她那如花的笑靨沒有消去,又聽她說如此,隻當她之前的冷漠,也不過是新嫁娘的緊張。頓時也不再束手束腳。夢煙也一直笑著聽她們那些或祝福或調笑的話。眉宇間有散不盡的清寒,此刻竟也有些即將大婚新人的模樣了。
其實,即便你不願意不承認,大多數人都是喜聚不喜散,願笑不願哀。聲聲爆竹鑼鼓,於己無關,也會不自覺地被那種氣氛所感染。
室中人,此刻皆與處處朱紅融合。
雲錦最是性情中人,往常她處於此情景,定會比任何人都熱烈。她現在幾乎也想衝上前去,說點什麼熱鬧熱鬧。
然而,一想到這片喜氣洋洋之後,即將出現的未知的危機,她咧咧嘴角都做不到。
夢煙輕聲道:“雲錦,又不是和我長離。憑你我的矯情,我的陪嫁丫鬟你一定有份的。何必愁眉苦臉的?”
雲錦個性開朗,這樣的人,在哪裏都是很有人緣的。她在北堂家也相當受歡迎。小丫頭們本還奇怪,怎麼平日那火爆性子今天沉默至此。現在都恍然大悟般,把她圍住,嘻嘻哈哈地勸起她一些話來。
耳畔的那些話,和麻雀一樣嘰嘰喳喳,惹她心煩,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隻是怔怔地盯著夢煙。